地上散落著大量頭發(fā)，還未清理。宗谷剛用腳撥了兩下，桐野茜就回到了洗面室。
她手里拿著一面鏡子。
“再看看后面吧?！?p> 此時的宗谷已是一頭短發(fā)，望向鏡子里經(jīng)過雙重反射的后腦勺，給出了與剛才完全相同的評價。
“真不錯?！?p> 桐野茜當(dāng)即露出了笑容。
“謝謝~”
她剪頭發(fā)的技巧說不上有多好，至少沒將他的頭發(fā)弄成見不了人的程度，而這對宗谷來說就已經(jīng)足夠了。
“這里我來清理吧?！?p> “可以嗎？”
“當(dāng)然。”
“太好了，那就拜托宗谷君了?！?p> 經(jīng)過打理的宗谷，看上去就是一個白得過分的高中生，她也不自覺地?fù)Q了稱呼。
打掃干凈洗面室地板上的碎發(fā)，宗谷回到客廳時，沙發(fā)上的桐野茜拿著手機對他晃了晃。
“我在網(wǎng)絡(luò)上找到了那家兒童福利院的電話?！?p> 他怔了怔，“是嗎?！?p> “宗谷君要現(xiàn)在就聯(lián)系他們一下嗎？”
沒等他回答，她就將手機遞了過來。
宗谷也很干脆地接過手機，不過沒有立即將電話撥出去。
既是情怯，他也在想自己該如何解釋這持續(xù)了兩年多的突然失蹤，畢竟不是誰都能接受那種光怪陸離的說法。
“總之……”
對于他的猶豫，桐野茜能大概理解一些，“先跟最關(guān)心的人報個平安吧?！?p> “說得也是?！?p> 他深深呼吸，隨即撥出了電話。
“你好，這里是仙臺青葉兒童福利院。”
熟悉的名字，陌生的聲音。
宗谷在腦中回想了一下，確定自己從未聽過對方的嗓音，估計是福利院新招聘的工作人員，也就沒有直接報上姓名。
“你好。我找橘天子小姐?！?p> “橘天子？我們這里并沒有……誒，什么……真的？……我知道了?！?p> 電話另一端似乎不止一人，此時正在低聲交流。
宗谷耐心地等待著，過了會兒才等來回復(fù)。
“抱歉，讓您久等了。橘小姐曾經(jīng)是我們這里的工作人員，不過她在兩年前就已經(jīng)辭職了?！?p> “辭職？”
宗谷一怔，假裝看著窗外的桐野茜也直接望了過來。
“為什么？”
“似乎是因為橘小姐負(fù)責(zé)的一個孩子突然失蹤，她十分內(nèi)疚，留下一封辭職信后就消失了?！?p> “……”
宗谷頓時沉默下來。
“先生？你還在嗎，先生？”
“……抱歉?！?p> 他吸了口氣，“請問橘小姐有留下自己的地址或者聯(lián)系方式嗎？”
接電話的人將這個問題轉(zhuǎn)述給身旁的同伴，得到答復(fù)后，再轉(zhuǎn)告給宗谷。
“沒有?！?p> “我知道了，謝謝?！?p> “如果有需要的話，您可以留下自己的姓名和聯(lián)系方式，等我們能聯(lián)系上橘小姐時，會轉(zhuǎn)告給她的。”
考慮到這是桐野茜的號碼，宗谷婉拒了對方的好意，也省略了向另一位了解過往的工作人員自報家門以及解釋的必要。
掛斷電話，他才發(fā)現(xiàn)手機壁紙是機主的自拍。
穿著冬季制服的少女笑容甜美，十分可愛，背景就是雪中的這座別墅，只是他現(xiàn)在沒有半點欣賞的心思。
桐野茜接過手機，“聯(lián)系不上嗎？”
“嗯……那位老師從兒童福利院辭職了?！?p> “為什么？”
宗谷自己知道的本就不多，向她解釋起來也更加簡略，說完便沉默下來。
兩人面面相覷。
半晌后，桐野茜想起一個對眼下而言更為實際的問題：
“那宗谷君還要回宮城的福利院嗎？”
宗谷從回憶中抽離，想了片刻才說道：“我現(xiàn)在十七歲，已經(jīng)回不了福利院了?！?p> 法律規(guī)定，十六歲以上就可以打工，這意味著他已經(jīng)滿足獨立生活的前提了；
而他已經(jīng)失學(xué)兩年多，回去也考不上高中，必須離開福利院。
“那該怎么辦？”
“是啊……”
宗谷喃喃著，也在向被意外攪得亂七八糟的人生發(fā)出詢問。
“該怎么辦?！?p> 桐野茜今年不過十六歲，只是個中三學(xué)生，自己還糊里糊涂的，遠(yuǎn)沒到可以為別人的人生出謀劃策的地步；
但這個年紀(jì)的孩子，最鮮明的特點之一，就是很少能自己意識到這一點。
“既然這樣，宗谷君不如就留在這邊吧？”
......
【“……如果你沒有其他打算的話。”】
寒風(fēng)陣陣，宗谷站在街頭，雙手抱臂，望著雨停后依然有些潮濕的路面。
“去居酒屋打工么……”
在桐野家舊宅度過了逃出黃泉的第一個夜晚，新的一天也已經(jīng)過去大半，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其他選擇——現(xiàn)在的他一無所有，連衣服都是從別人那里借的。
要生存下去，接受她的好意是最佳的選擇。
又等待了一會兒，他身后的學(xué)校忽然喧鬧起來。不多時，陸續(xù)有穿著制服的學(xué)生出現(xiàn)在校門口。
宗谷身形高瘦，在人群中也十分顯眼，更何況此時校門口并沒有多少人。
一道道目光朝他望來，基本都會在他的臉上停留片刻才移開。
他是來等人的，就算有些不習(xí)慣這越來越多的視線，也只能默默承受著。
還好讓他在這里等著的人，很快就出現(xiàn)了。
“誒……宗谷！”
他循聲望去，剛走出校門的桐野茜擠在一群女生中間，臉上意外又驚喜。
“你怎么來了？”
“……”
宗谷啞然，又看了看她身邊緊盯著自己的幾個女生，很快明白過來。
女孩子啊……
“想見你?！?p> “哇?！?p> 周圍的視線又一下子集中到桐野茜身上，有兩個女生甚至掩住了嘴。
“真是的。”
她埋怨了一聲，只是臉上的笑意已經(jīng)壓抑不住了。
“抱歉，紅子……”她扭頭看向身邊某個容貌不亞于她的短發(fā)女生，“我還有點事，得先回去了?！?p> “……”
說罷，她也不等她們反應(yīng)，快步走到宗谷身邊。
“等了很久嗎？”
“不，我也是剛到?！?p> “嗯嗯?！?p> 宗谷伸出手，她愣了愣，很快就握住了。
“……我是說書包。”他低聲道。
桐野茜看他一眼，又回頭望了望那幾個女生的反應(yīng)，很快轉(zhuǎn)回來，走在前面拉著他。
“行啦，姑且先這樣吧?！?p> 一直走過兩個紅綠燈，見尾隨的人終于死心，她才松開手。
“哎，女孩子真是麻煩……不過宗谷的反應(yīng)也真是快呢。”
“……”
宗谷不知道她口中“麻煩的女孩子”是否包括自己，干脆不吭聲，當(dāng)沒聽見。
桐野茜也不在意，將書包交到他手上，放松地伸了個懶腰。
“抱歉，等了很久吧?！?p> “也就幾分鐘?！?p> “這邊街道很多，不太好找呢?！彼廊蛔咴谇懊?，左右張望，“而且宗谷君也沒有手機?！?p> “嗯。”
“再過幾個星期，我也不需要過來了?！?p> 手中的書包不算太沉，宗谷看著她深藍(lán)色的中學(xué)制服，“高中已經(jīng)決定了嗎？”
“嗯，淡海高校。稍微有點距離，在琵琶湖的對面哦?！?p> 桐野茜回頭笑了一下，“不過，能不能考上還不一定呢。”
“感覺桐野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肯定能考上的?！?p> “嘿嘿?！彼Φ酶_心了，“謝謝你?！?p> 兩人又走了片刻，在路邊的站臺坐上巴士，搖晃著過了四五站后一起下車。
“就在那邊?！?p> 桐野茜腳步輕盈，穿過路口，帶著宗谷來到一家名為“楽泉亭”的居酒屋前。
掀開暖簾，兩人步入店內(nèi)，立即覺得溫暖了許多。
店面不算大，除了吧臺邊的座位，只有三四條單獨的長桌。此時才下午三四點鐘，居酒屋還沒有開始營業(yè)，吧臺后面忙碌的兩人似乎就是全部的店員了。
“茜?！?p> 扎著干練馬尾辮的女人一開口，身旁埋頭準(zhǔn)備著的中年男人也望了過來。
“就是他嗎？”
兩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宗谷身上。
“賣相不錯嘛。媽媽很喜歡，就讓他留下來吧。”
羽海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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