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是她在國外留學時的舍友,刑燭確實把自己的一些私事和她說過,雖然她們的關系平平。
當初為什么要把那些告訴虞清來著…
她記不清了。
可能因為當時宿舍里只有她們兩個人,虞清說了很多自己的私事,而她覺得自己也要說點什么出來附和一下,不然虞清會很尷尬吧?
應激性失憶而已,她也只是失去了很多年前的,短短的一個月的記憶,又有什么好說的。
沒回張凱,刑燭點了一下他的頭像,往下拉,準備刪了他的好友。
手指滑動著屏幕,就在滑到張凱朋友圈時,她忽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動作停了下來。
刑燭點開了張凱的朋友圈,這是他們認識一個月以來,她第一次點開。
他的朋友圈內容十分豐富,各種旅游打卡和股票截圖,這些她沒興趣。
她感興趣的是,他三天前發(fā)的一張照片。
文案:【和我最好的兄弟聚會,國內最年輕的兩個老總,大家應該都認識他們吧?】
圖片:張凱、和兩個男人。
刑燭不動聲色的將手指放在屏幕上,點開了照片,朝外擴張,將照片放大。
正中心的,正在點桌幾上的檀香的男人的側臉,也就放大般的映入了眼簾。
他似乎不知道有人正在拍照,姿態(tài)散漫,穿著簡單的純黑色T。精致的面部輪廓被閃光燈照射的愈發(fā)立體,裊裊煙氣在他指尖浮現(xiàn)涌動著,像是一條虛幻的蛇。
她屬蛇。
刑燭想著,有點兒巧。
更巧的是,這個男人,就是她之前在咖啡店外見到的那個。
江城這個地方果然還是太小了…隨便碰到一個男人,都能是她前男友的好朋友。
她還以為他只是個大學生,原來已經(jīng)工作了。
忽而想起來之前咖啡店那兩個女生說的話,其中一個說:這男人口罩取下來說不定奇丑無比。
結合現(xiàn)在他沒戴口罩的臉,刑燭漫不經(jīng)心的勾了勾唇。
這叫奇丑無比,世界上大抵沒有能看的男人了。
長按手機屏幕,她點了【保存】。
而后退出了微信,刪張凱的事,暫時擱置。
把手機放到了一邊充電,靠在床頭,刑燭拿起了一本書。
時間分秒流逝著,眼睛雖然是在看,但是卻沒看進去內容,今晚她格外的心浮氣躁。
掃了眼時間,已經(jīng)凌晨兩三點了。
毫無困意。
起身拉開了臥室的遮光窗簾,世界安靜而又寂寥。
樓下垃圾箱旁蜷縮著一只黑色的貓,它好似察覺到了什么,抬頭看向眼前的高樓。
刑燭也看了過去。
一人一貓對視著,刑燭不懂它在想什么,它卻好似認識刑燭很久了,一點都不怕生。
重新拉上了窗簾,喝了一小瓶沒什么用的安神補腦液,她睡了。
獨居的好處之一,想幾點睡覺都可以,除了她自己,沒人在意她的作息。
躺了十分鐘左右,刑燭忽然想起了什么。
睜眼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日期,蹙了一下眉。
明天,是一周前約好的回家的日子。
不過是晚上回去,她下午還能補個覺。
-
第二天晚上七點半,生物鐘準時叫醒了她。
洗了臉換了衣服,拿著車鑰匙,刑燭就出了門。
昨天夜里的雨下的很大,好像把車庫淹了。好在這里在江城也算是高等住宅,物業(yè)本職做的不錯,一天內,就已經(jīng)把水全部排干凈了。
刑燭上車的時候,還有物業(yè)在身后吆喝著,“哎,別的小區(qū)可沒咱華庭府效率高,我剛剛出去看了一眼,全都淹著呢!”
刑燭把車開出去后,發(fā)現(xiàn)物業(yè)倒是沒說假話。
對面上河郡的人全都踩著水出來的,臉上表情無比哀怨。
路上積水也挺深,她開的奔馳大G,底盤高,這些對其無法造成影響。馬路上拋錨的車比比皆是,它們的主人朝著這輛暢通無阻的行駛著的大G,露出了艷羨的眼神。
有人抬手想要攔住它尋求幫助,刑燭車速放緩了點兒,那人看了一眼駕駛位,卻忽然陰陽怪氣的冷笑了一聲,“女司機,算了,可別讓她下來幫倒忙了?!?p> 刑燭面無表情的加速,濺起污濁的水花,沉重的砸在了那人的身上,她聽到了一句暴怒的臟話。
到達家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是二十分鐘后了。
兩層的獨棟別墅,矗立在最南邊地勢最高的富人區(qū)。別的地方被淹的死去活來,這里依舊明光錚亮。
摁下門鈴,章媽壓抑著喜悅開了門,“燭燭回來啦?”
刑燭看了一眼眼前人,嗯了一聲,換了鞋走了進去。
客廳里,淡黃色的燈光溫暖舒適,三個人已經(jīng)坐了一桌,像是在說什么好笑的話題。
刑燭的出現(xiàn),讓這溫馨的場面無聲被打破,笑聲瞬間消失。
就像是電影忽然地轉場,情緒破碎,從中蔓延出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
而刑燭本人,像是并沒有意識到這一切的安靜都是因為她的到來。
在長桌最遠的位置,她平靜地拉開凳子坐了下來。
凳角摩擦地面,發(fā)出了一道刺耳的聲音。
與此同時,一道討好似的女聲,混著這刺耳聲傳入刑燭的耳里。
“燭燭,你終于來了,我們都等著你開飯呢。阿姨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你快嘗嘗,好不好吃?”
刑燭抬眸,黑白分明的眸色像是清晰的水墨畫,和她本人那濃烈如歐洲油畫一般的五官有著鮮明的對比。
被她注視的人,有些害怕一般的抿住了唇。
刑燭收回視線,夾了一筷。
膩著油光和沒炒好的淺糖色的排骨躺在光滑的碗里,雖說不至于令人作嘔,但賣相上,是讓人提不起食欲的那種。
在三人注視的目光下,刑燭吃完了。
沒說話,又夾了第二筷。
剛撂進碗里,渾厚的男聲就遂之傳了過來,“不想吃就不要吃,不想回就不要回,擺臉子給誰看?!”
刑燭并不覺得自己在擺臉子。
她只是不想浪費自己的精力,強行捧個笑臉,熱絡奉承。
畢竟她就算這樣做了,也討不到半點好。
她的低耗主義人生的精髓,就是從家里凝練而成的。
干脆放下了筷子,她聲音淡淡,“爸爸,如果我不回來,是不是有人又要和你哭訴,說我不肯接納她們?”
刑燭話音剛落,另外兩人面色巨變,但是卻都未曾出聲。
只是同步性的,露出了可憐無助的眼神,看向主位上的刑秦。
大抵沒有一個中年男人能拒絕的了柔軟的女人如此求助于自己,就算一個是二婚妻子,一個是二婚妻子帶來的,沒有血緣關系的女兒。他也愿意因為壯大的虛榮心,而去強烈苛責自己許久未見的親生血脈。
刑秦,“難道你接納了她們?刑燭,八年了,我以為你會長大,沒想到,你還是這么不懂事!”
刑燭,“是啊。”
刑秦被哽的無言,看著眼前安靜卻又渾身長滿了看不見的銳刺的刑燭,深呼吸了一口氣,“吃飯,你吃完了就走,別讓我心煩。”
晚飯結束,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陰天的緣故,天幕更像是被一層黑藍色的厚布給深深的蓋住了一般。
刑燭坐上車,章媽小心翼翼的跑過來,站在她的車邊,送上了一包糖炒栗子。
“燭燭最喜歡吃的,都是炒開了口的栗子,快拿著…”
抬手接了過來,裹著栗子的紙還是燙的,晦暗夜色里,她臉上的表情有些模糊。
“謝謝章媽?!?p> 章媽如釋重負一般笑了笑,“燭燭,其實你阿姨是沒有壞心思的,你爸爸也只是粗心,關心不到你的情緒。這些,章媽這五年看的很真切。事情都這樣了,你何不放下執(zhí)念,回家呢?你在國外一個人那么孤單,回國了自己還要住那么偏的地方……”
章媽說著說著哭了起來,眼淚滾燙的落在刑燭的手背上。
“章媽,我回家了,也不會過的比現(xiàn)在更好的?!?p> “可是…”
“況且,有執(zhí)念的,從來都不是我。”
章媽想到了什么,抿著唇?jīng)]有繼續(xù)說話。
余光看到了身后來了人,章媽后退,退回了別墅里。
刑燭剝開栗子殼,整了一個圓潤飽滿的栗子放入嘴里。咬著栗子,感受著滾燙的溫度,她視線看向車窗外。
唐霜,不,現(xiàn)在應該叫她刑霜。
刑霜站在車窗外,五官小巧乖巧,黑長發(fā)到肩,眼底卻滿是嘲弄。
“刑燭,你可真幸運?!?p> “你也不錯?!?p> 聽出了言語之中的諷刺,刑霜面色一白,咬牙道,“刑燭,你就是個喪家之犬,所有人都在戳你的脊梁骨,憑什么還這么傲?!”
刑燭想,喪不喪家的,被歐倩帶著改嫁的刑霜,不也算一個嗎?
不想和刑霜廢話,她收回視線,一腳踩下油門,沖出了刑家別墅。
有了昨晚失眠的前車之鑒,刑燭知道自己回家了也睡不著,干脆就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開車晃著。
和昨晚一樣,又下了雨。
江城的雨季就是這樣,連綿不斷半個月。她想起來了,上次她回來的時候,也是趕上了雨季,自己在家里呆了一個周,快要發(fā)霉。
后來,她坐上飛機回了學校。
沒想到這一次回來,還是碰到了雨季。
車在路邊停了下來,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順帶看到有人給她發(fā)了條微信消息。
不想回。
手機丟到了副駕上,刑燭松懈的靠在了身后的軟墊上。
外界的喧囂讓她心神忽地安靜,竟然小憩了一會兒。
二十分鐘后,刑燭猛地睜開眼,雨水瘋狂的下墜,四周都是黑茫茫的一片,只有不遠處一家24h便利店透著燈光出來。
她趕忙發(fā)動車,發(fā)動機一陣嗡鳴和顫動,車直接憋滅了。
她立刻熄火,探出去看了一眼,人一愣。
原來剛剛停車的位置不是高點,反而是最低點。這會兒的暴雨,已經(jīng)把大G輪胎淹的都見不著了。
這車不便宜,她自己賺錢買的,錢不是大水飄來的,她會心疼。
刑燭立刻給保險公司打了電話叫拖車,但應該是這幾天車進水的不少,打了半天都是忙音。轉而給4s店打電話叫拖車,那邊的人卻吼了一句,“你先把你車輛進水狀態(tài)拍張照發(fā)過來,確定準確性!然后我們派拖車去拉!”
這地兒,外面狂風暴雨,積水也都到了她小腿了,現(xiàn)在出去拍?
有必要?
刑燭還想說些什么,那邊直接給電話掛了。
車不能一直泡在這里,便利店距她也有一段距離,她這里還是個拐角,沒人能注意到她幫助到她。
刑燭干脆也沒打傘,拿著手機下了駕駛位。
暴雨淋漓,手機屏幕被雨水擊打到失靈,她用身體給手機擋住雨水,勉強拍下了車的進水狀態(tài)和此刻狀況。
她揣著手機準備重新上車,絲毫沒注意到前方不遠處被水流沖擊的,正在朝著最低處飛馳過來的尖銳寬大的鐵片。
沒有覺察到危險即將到來,刑燭的雙腿依舊泡在渾濁的雨水中,雨水冰涼,甚至導致其有些發(fā)軟。
大G底盤高,駕駛位也高,平常上車的時候覺得沒什么,現(xiàn)在卻有點艱難。
刑燭雙手撐在車門框上用力,左腿上了車,右腿輕松多了。
然而她剛抬起右腿,兜里揣著的手機就因為她的動作而順勢朝外滑了起來。
這種情況下,手機不能掉。
刑燭下意識停下動作,彎腰去扣緊,手剛剛觸碰到手機的下一瞬,人直接被后方重力給狠狠的撞到了車里,身子被狠狠的壓在了駕駛位上!
手機掉了。
刑燭腦子里的神經(jīng)頓時崩成了一條線,吼了一句,“你他媽的——”
她的話音還未落下就夏然而止,因為車內昏暗的內置燈照亮了她眼前的視線。
又是他。
張凱的好兄弟。
男人壓在她的身上,雙手撐在她臉頰的左右兩邊,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炙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邊,一聲又一聲,像是呼嘯著的狂風。
他直勾勾的凝視著她,眸色漆黑而又沉寂,聲音低沉,不夾雜任何其他的情緒,“剛剛你腿前方有被水沖過來的鐵片,我不推你,你腿就廢了?!?p> 原來他就是那股從后方忽然竄出來的重力。
不用他解釋,刑燭這時已經(jīng)聽到了鐵片刮在車身時發(fā)出的刺啦聲。
她抿著唇?jīng)]有說話,呼吸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謝謝。”
近距離的接觸沒有持續(xù)幾秒,男人視線徑直看向身后,沒回應刑燭的道謝,翻身就準備下車。
這一瞬間,刑燭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下意識抬手,直接拉住了他黑色T恤敞開下墜的領口。
在昏暗的光線下,他的領口被扯的很大。
流暢健碩的肌肉線條,向上突起的八塊腹肌,還有腹肌下的…
一瞬間,該看的不該看的,她全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