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怕自己“不識抬舉”再惹惱這位少爺,又糾結(jié)了下便乖乖起身,帶著被子走到里屋床前。
陸珣亦稍微往外側(cè)挪了挪,
“睡里面,別亂動?!?p> 里面果真暖和極了,她已經(jīng)被那暖和的床鋪給誘惑到了,但是又在為要與陸珣亦同床共枕而感到別扭。
正當她遲疑時,對方又說,“你是不想讓我睡覺,還是想自己凍病了好偷懶?!?p> 這么大個頂帽子她可不想戴,于是趕緊麻溜地抱著自己的被子上到床里側(cè),鋪開被子盡量不占地方,躺進去的時候十分自然地發(fā)出了一聲舒服的嘆息。
“謝謝少爺?!?p> 丁香扭頭說。
陸珣亦只是輕哼一聲,便閉眼睡覺。
丁香大著膽子悄悄看他的側(cè)顏,額頭飽滿、眉骨挺立、鼻子高挺、嘴唇有彈性,下巴挺闊,這樣連續(xù)下來就是一條起伏有致的波浪線,霎是好看。
真是想不到自己還能如此近距離的享用這樣一個絕世美男。
正當丁香沉溺在美色當中,美人突然扭頭睜開了眼睛,那雙桃花眼睜開的時候,濃密的睫毛像是羽毛一樣搔的人心癢癢的,而那雙藏匿在后面的雙眼更是奪魂攝魄。
由于一時看呆了,丁香竟忘了回避。直到對方皺起了眉頭,丁香才如夢初醒。
“對不起?!?p> 丁香脫口而出。
“哪兒對不起?”陸珣亦面無表情地問。
“打擾到少爺休息?!?p> 丁香低聲說,一臉愧疚的樣子。
“知道就好。”
陸珣亦說罷便不再看她。
丁香識趣地扭過頭來對著天花板,閉上眼睛,睡地直挺挺地。
“我再不敢了?!?p> 陸珣亦未說話,側(cè)過身去將背影留給了她,倆人這才重新回歸到睡覺狀態(tài)。
從冰窖一般的床鋪進到溫暖的被窩,丁香整個人都覺得舒坦,睡意逐漸襲來。
將睡未睡之時她突然一個驚醒,發(fā)覺自己的呼吸聲音太大。迅速看一眼身旁的陸珣亦睡地安穩(wěn),她也放下心來慢慢調(diào)整呼吸,可這么一下子她的睡一消了大半。
心想還是孩童時期簡單純凈,不用去考慮復(fù)雜的男女關(guān)系。
想到這里,她突然咯噔一下。
這副身體今年差不多十三歲,已是快來月事的年紀,但她這次出門什么都沒準備,希望能夠順利回府。
陸珣亦今年已經(jīng)十五,正常來說是不是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正常的生理變化……可是,她好像沒有撞見過,早上起來衣服床褥也都是干干凈凈。
就這么胡思亂想著,她漸漸進入夢鄉(xiāng)。
次日,待他們用過早膳,蔣先生便帶了工匠過來,介紹其人姓農(nóng),那副模具就是出自他之手。
農(nóng)工著一件藏藍色外衫,卷起的袖口和領(lǐng)口都露出了里面白色內(nèi)襯,但那白色若仔細看便會發(fā)現(xiàn)許多折疊的黃色汗?jié)n,在長衫外面又套了一件黑色圍裙,用腰帶將圍裙也扎在里面。這是典型的工匠裝束,方便日?;顒?。
從外貌上來看,農(nóng)工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雖比蔣先生要高,但習慣含胸縮脖,反倒覺得沒有蔣先生挺拔。
因著他那張飽經(jīng)滄桑的臉和丁香一個親戚有些像,所以她多觀察了一番。
“有勞農(nóng)工?!?p> 雙方見禮之后,蔣先生拱手說。
農(nóng)工將工具放下,對陸珣亦說,“開始了?!?p> 陸珣亦點頭。
蔣先生悄悄離開屋子,關(guān)上房門。
丁香上前蹲下,輕輕將陸珣亦長衫撩起,再小心翼翼將空蕩蕩地褲腿卷至膝蓋處,有些猙獰的殘肢便暴露出來。
缺失的位置大約是從小腿肚處開始,目前能看到橫七豎八的疤痕,這些疤痕將截斷處包裹的像個花骨朵,萎縮收緊的皮膚將疤痕撕扯地更加觸目驚心。斷肢處還附上了一層黑色,似乎是受過火傷的原因,讓整個畫面更令人難以直視。
檀香未能隨行才讓丁香開始貼身伺候,當然也開始日日見到這一傷疤,但每次看見心還是會揪一下。
回想她之前在醫(yī)院的那段時間,見過許多更加丑陋更加血淋淋的場面,讓人感到害怕和恐懼。
而這樣一個已經(jīng)愈合的傷疤,卻在靜靜訴說著一種潛藏在深處的、日復(fù)一日的絕望,讓人更加不忍。
農(nóng)工是個深沉穩(wěn)重的人,看到這疤痕他連面色都沒變一下,便拿出了工具開始測量并時不時進行記錄。
因為他做活精細,光測量都約莫用了半個時辰,中途還會讓陸珣亦站起來,做出不同的動作。
測完后,丁香將蔣先生請進來,農(nóng)工說明自己要先打個樣,之后還需調(diào)整。
在一旁的丁香忍不住插嘴,“關(guān)于打樣,我有個主意想講出來供參考?!?p> 蔣先生立刻說,“請講?!?p> “農(nóng)工量的那般精細為的是做出的假肢最適合,但我最在意少爺用起來是否舒適,所以與身體結(jié)合的腔體部位極為重要。所以我想,不如用石膏刻著少爺?shù)耐刃妥龀鲆粋€模具來,這樣子便能有相對準確的參考。不知這個建議是否可行?”丁香緩緩道來。
三人都聽地很認真,末了,蔣先生看向農(nóng)工。
“好?!睂Ψ窖院喴赓W地回答。
意見被采納,丁香很是有成就感。
農(nóng)工效率極高,第二日就準備好工具來打石膏模型。
不愧是靠手藝吃飯的人,農(nóng)工的精巧、耐心以及力量確實非一般人能及,那雙精瘦的手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裂痕,是他千錘百煉的證據(jù)。
昨日丁香只是提了做腔體的模型,農(nóng)工卻舉一反三,將完好的左腳模型也打了出來,如此以來便能更加精準對照來打造假肢腳部。
忙活一上午,做完這些已到午飯時間。
蔣先生留農(nóng)工一起吃飯,但對方推辭了,說要趕回去做進一步的加工。
蔣先生便沒有強留,客氣地將對方送到門口。
飯后,陸珣亦回房午休。
丁香收拾好床鋪正準備離開的時候,陸珣亦突然開口?!澳阕钤谝馕沂欠裼玫氖孢m?”
丁香吃了一驚,沒想到他記得這句話?!澳鞘亲匀?,我見不得少爺您忍受疼痛。”
陸珣亦沒再說話,揮揮手示意丁香退下。
躺在床上,他回想傷疤第一次被丁香看見時的樣子,雖然當時她眉頭輕皺,卻沒有絲毫厭惡和害怕,反而動作輕柔地拿手帕擦拭,像在呵護一件精美地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