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的日出日落最是讓人震撼。
還記得剛來那會兒,每每看到陽光穿過云層,一束束打到大地上,顧悅總能呆呆地欣賞上好久。那場景像是有人從天上拿著手電筒往下照,可當(dāng)那光灑在在這靜謐的大地上又顯得極為神圣,像是四射開來的佛光一般普照大地。
杜師娘見她那癡迷的樣子,笑說在大理住的久了日出日落總能看到,遲早習(xí)以為常。可顧悅直到今天,依然會被這樣的美景所震撼到,從心底汩汩地冒出歡欣的泉水來。
王府的人會享受,在觀景最好的位置就地取材,將石頭砍批成能坐能臥的天然榻。顧悅便半躺在上面,醉心在這一派湖光山色中,看著太陽一點一點的落下,看著湖面上的水波不斷變換著光影色彩,直到暗色逐漸占據(jù)上風(fēng)。
這樣的舒適愜意倒將她連月來的疲憊勾出來,困意突然襲來,她覺得雙眼皮重的不行。索性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反正如今已是六月天,夜里也不涼。
待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jīng)漆黑了。她坐起來醒醒瞌睡,打算回去躺床上睡覺。
“咦,這是什么?”突然覺得有東西從身上滑落,她一抓,絲綢質(zhì)感從手上劃過。
“哪來的披風(fēng)?”她站起身來,抖動著原本蓋在自己身上的東西。
以為是某個下人怕自己著涼蓋上的,顧悅感慨這別院的下人還真是聰慧細心,等到趙碩回來一定好好夸夸。
夜里并不十分冷,她便將披風(fēng)抱在懷里,摸索著道路往回走。突然見遠處似乎有群人提著燈籠,她心想可別是碰上了那個京官,便趕緊趁著他們還離得遠跑回了房間里。好在沒當(dāng)頭碰上,她放心了下來。
誰知她剛躺下,管事的聲音就從外面響起。
“姑娘睡了嗎?”
顧悅半坐起身,“老伯有什么事嗎?”
管事的聲音有些為難,“本不應(yīng)該打擾姑娘的,但今晚有賊人偷襲,傷著了不少人,那京官的手下外傷極其嚴(yán)重,我們不敢耽擱?!?p> 聽到這話,顧悅套上衣物起身開門。
“有刺客?”她吃了一驚,“我怎么什么聲響都沒有聽到?”
管事的滿面愁容,“發(fā)生在東院的,這里離得遠所以聽不到也是正常。在下知道姑娘最擅長外傷,可否出手相助?”
說著就要給顧悅行禮,她趕緊將人扶起來。
“老伯不用多禮,我愿意幫忙救人,可這次出門我什么器具都沒有帶。”顧悅有些為難。
聽到顧悅肯幫忙,管事的眉頭舒展了一些,“姑娘放心,東西都備的有,只是別院的大夫沒有姑娘治外傷技藝高超,對待貴客我們不敢大意。”
雖然好好的假期還沒開始多久就被打斷了,但事出緊急,套了件衣服她就跟著管事的過去。
傷者受傷在背部,一道長長的刀痕,看起來瘆人但不傷及要害,所以并不十分嚴(yán)重。顧悅利索地消毒、上藥、包扎,很快便處理好了。
待顧悅?cè)ヒ慌韵词謺r,聽到那人坐了起來。喊一句,“我家老爺呢?”
顧悅正在仔細洗去血水,聽到這人中氣十足的,心想肯定無甚大礙,管事的還真是太緊張了。
洗好手后顧悅準(zhǔn)備跟管事的說一句就回房休息,可她剛轉(zhuǎn)過身,便看到了傷者的正臉。
她猛然又轉(zhuǎn)過身去。
此時她覺得自己渾身血液都在倒流,心臟咚咚咚地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剛剛處理傷口時對方一直背對著她,直到剛才她才看清對方面容,那個標(biāo)志性的瞇瞇眼讓顧悅簡直難以置信。
如果這人是石亭,那他口中的老爺,不就是……陸珣亦嗎?一想到這里,顧悅整個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
“辛苦姑娘了,我派人送你回去休息?!惫苁碌淖哌^來說。
顧悅此刻異?;艁y,她佯裝鎮(zhèn)定,“不必了,老伯,我認(rèn)得路,自己回去就可以。”
管事的確實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所以他不再堅持,只囑咐顧悅路上小心。
顧悅硬在僵硬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隨后她用余光注意著石亭,那廝正專心地跟身邊人交談并未注意到她,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貼著墻邊,盡量不引起注意地走了出去。
踏出房門,還不等她喘口氣,遠遠感到有人走了過來。顧悅嚇了一跳,連忙躥到一旁蹲在草叢里,大氣都不敢出。
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她跟前停住了,顧悅緊張地呼吸都快要停止。
“大人,刺客抓到了?!?p> 說話聲音清楚地傳到顧悅耳朵里,她知道他們之間只隔著一叢矮矮的植物,說不定他們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顧悅閉上眼睛,掩耳盜鈴似地祈禱自己此刻是一棵樹、一根草、一口空氣,對方發(fā)現(xiàn)不了。
“嗯。”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
顧悅瞬間睜開眼睛,像被電擊一般從頭到腳有股酥酥麻麻的電流在毫無章法地亂竄。
這個聲音雖然比記憶中的要更加低沉,更像成熟男人,但她知道,是他,真的是他!此時她的身體完全移動不了,她既希望對方看不到自己,又希望對方能夠發(fā)現(xiàn)自己。
只是,對方很快就進了屋子,聽到關(guān)門聲,顧悅的心情很是復(fù)雜。
她緩緩起身,朝房間里觀望。
雖然看得不甚真切,但她感受的到,燭光投射在窗上的那個挺拔身姿,是曾經(jīng)在她生命中占據(jù)著極大分量的人。一時間顧悅的內(nèi)心五味雜陳,若說沒想過再次重逢那是謊話,可真成了現(xiàn)實,卻讓她不知所措地只想逃。
回房的路上無數(shù)個念頭從她的腦海里飛過,她恨不得立刻扭頭回去和那人相認(rèn),但身體卻硬拽著她走地越來越快。直到坐在房間里,她還有種在夢境中的不真實感。
本應(yīng)該是極乏累的一晚,可她卻和衣睜眼在床上直躺到天亮??吹疥柟鉃⑦M來的那刻,顧悅下定了主意。
收拾好東西,給管事的留下封書信以免他覺得是因為自己招待不周,顧悅迎著朝陽離開了王府別院。接下來的時間去哪兒呢?藥廬暫時是不想回了,不然就隨便找間客棧待著好了。
再一次,她選擇了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