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散心
都說春雨貴如油,地上的花草作物喝飽了雨水,陽光一照都在拼命地生長。凡人的憂慮與它們無關(guān),支配它們的始終只有自然節(jié)律。
顧悅?cè)タ催^一次齊搖光,可她卻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異常沉靜、非常沉默。顧悅勸她和自己回大理,齊搖光拒絕了。
“有阿爺阿奶的地方才是我的家?!饼R搖光抱著骨灰罐,“現(xiàn)在他們在我身邊?!?p> “師父臨終前要我顧好你?!鳖檺傄簿褪O逻@一個理由可以說服她了。
怎料齊搖光慘淡一笑,“我還有親人在世,沒道理要輪到你照顧我,況且我的親人還是地位顯赫的人?!?p> 這話一出,兩人都沉默了,各自有各自的懷疑,各自有各自的苦楚。
沉默過后,齊搖光又開口,“顧悅,你先前吃那么多苦頭不就是為了自由自在的活著,別被我絆住了手腳?!?p> 這,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能說出來的話嗎?
顧悅先是感到非常震驚,繼而心痛無比,失去至親似乎讓那個嬌憨的孩子一夜之間長大。
同時她還有一絲失落。在此之前,她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zhǔn)備承擔(dān)起一個類似母親的職責(zé)照顧好齊搖光。如今看來,似乎只是她的一廂情愿。
顧悅從相府失魂落魄地出來,她沒有乘轎子,而是打算步行回家順便透透氣。
不知走過了幾條街,一輛馬車停在了她身邊。
恍惚中她以為自己擋了道便向一旁讓開,卻發(fā)現(xiàn)對方依然不動,她這才抬頭想要查看情況。
只見陸珣亦撩開車窗窗簾,靜靜地看著她。
在顧悅還沒反映過來之前,她就先慘笑了一下,脫口而出“好久不見”。隨后覺得自己樣子有些傻,低頭拽了拽裙角。
“上來吧?!标懌懸嚅_口,放下了窗簾,從門簾處探身出來伸出了手臂。
顧悅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雖然人不多但也是在大街上,她在意是否會給陸珣亦帶來不好的影響,便推開他的手,自己利索地翻身上了馬車。
坐進(jìn)馬車?yán)铮檺偛虐l(fā)現(xiàn)他是穿著官服。
“你去見曹丞相?”想一想馬車過來的方向,顧悅就猜到了。
陸珣亦點(diǎn)點(diǎn)頭。
“你在推行的事情,還順利嗎?”顧悅又問,他們之間的談話很少涉及到陸珣亦的公事。
不過陸珣亦沒有隨便糊弄,而是盡量簡單地讓顧悅聽明白,“涉及人數(shù)過多,利益鏈太復(fù)雜,比較困難,但如今有些突破了?!?p> 聽到突破兩字,顧悅控制不住地流下了一行淚,她趕緊擦掉。不看向陸珣亦,只盯著自己的腳說到,“這突破就是我?guī)煾笌熌锏陌缸影??!?p> 陸珣亦以沉默代替回答。
良久,陸珣亦才又問到,“你還在追查兇手?”
顧悅冷笑一聲,官府已經(jīng)結(jié)案,可是她不甘心。如今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拿著兇手畫像和線索托人在江湖上發(fā)懸賞令。雖然她也有懷疑的對象,可作為一個無名無權(quán)的平民百姓,她得有通天的本領(lǐng)才能直接查到相府頭上。
陸珣亦靜靜地看著她,雖然同在京都,但他們已有兩三個月未見,顧悅整個人消瘦了一圈,衣服穿在身上便有種空蕩蕩的感覺。
他伸出手臂,將她的手輕輕抓在手里,“我知你難過,可有些事盡力就好?!?p> 顧悅低下了頭,反握住他的手,大拇指來回摩挲他那修長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怎么有人的手能這么好看呢?她有些走神。
陸珣亦并不言語,安靜地在一旁陪著,任由她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
過了一陣子,馬車停了下來,石亭小心翼翼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爺,到河邊了?!?p> “好?!标懌懸啻鸬健?p> 顧悅抬起頭來,用問詢的眼神看向陸珣亦。
“帶你到郊外走走,”陸珣亦收回了手,“你先下去可好,我要換身衣裳?!?p> 顧悅看了眼他身上的官服,又看到旁邊放著的便服,嘴巴不自覺地抿起了個微笑,“我來幫你?!?p> 陸珣亦的嘴角也抿了一下,低沉的聲音讓人聽出了幾分癢意,他說“好?!?p> 換衣服的顧悅很是正經(jīng),不過畢竟是十幾年沒做過這些事情了,手生疏地很,中途還弄錯了一次,最后還是陸珣亦自己來。為了讓顧悅有些參與感,衣服換好之后,她讓顧悅給自己整理一下頭發(fā)。
他的頭發(fā)之前是那般烏黑順滑,如今卻暗淡了不少,細(xì)看起來有不少白色頭發(fā)夾雜其中。
“你怕是思慮過甚,年紀(jì)輕輕就有了白發(fā)?!鳖檺傔呎f邊不客氣地拔下一根,遞給陸珣亦。
陸珣亦也不惱,接過白發(fā)在手中把玩,“我已過而立之年,不算年輕?!?p> 整理妥當(dāng)后兩人下了馬車,伊河映入眼簾,河邊地上雜草亂泥,鮮有人的腳步,看來是專門挑了個人少的地方。
顧悅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感覺許久都沒有這樣舒展過了。但這暢快并未停留許久,有塊陰霾一直壓在心中。
陸珣亦囑咐石亭在原地等候,隨后轉(zhuǎn)身,大大方方地牽起顧悅的手,沿著河邊散步。
“這是當(dāng)初和蔣先生泛舟的那條河嗎?”顧悅問到,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是?!标懌懸啻?。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走著,時間放佛靜止了,他們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又像是穿越歲月的長河一起走到了時間的盡頭。
“要是能一直這樣牽手散步,多好啊?!鳖檺偛蛔杂X地感嘆。這感嘆更像是她的自言自語,不需要回應(yīng)。
陸珣亦也只是將她的手牽地更緊了一些。
“穎姐兒和丁安之要成親了是嗎?”顧悅突然想到了這個事情。
“對,”陸珣亦的腳步慢了下來,扭頭看向顧悅,“可是你的主意?”
“咦,”顧悅詫異,“穎姐兒告訴你的嗎?”
陸珣亦點(diǎn)點(diǎn)頭,“她拿不定主意,便來問我?!?p> 顧悅忽然有些小小的成就感,“這么看來,我的主意還是不錯的了?!?p> 看她難得發(fā)自內(nèi)心的開心,陸珣亦有些心動,便夸贊了兩句,“已是極好的了,這世道對女子束縛極多,尋常人家的女孩子都難以追隨醫(yī)學(xué)志向,何況侯門千金?!?p> “不過,”他很少與人話家常,連正妻也難得碰上,卻在面對顧悅時自然而言說出來,“大嫂甚不滿意,至與大哥鬧了許久別扭?!?p> 顧悅不曉得該說些什么,這倒也是意見之中。
相處的時光總是短暫且難得的,倆人并未走多遠(yuǎn)便回到了馬車上,先送顧悅到家,陸珣亦重又回去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