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這丁府婚宴，對顧悅來說還真是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好戲啊，自個兒還算是其中略重要的角色。認真說起，這也算是她接手萬香堂來第一次在重要場合露面。
“歡姑娘，今日多有招待不周。”丁老太醫(yī)對她說道。
顧悅趕緊回，“哪里，老太醫(yī)客氣了。”
丁老太醫(yī)以招待賓客為由，抽身離去，她便被下人領著回到了席上。
作為太醫(yī)院掌院，丁老太醫(yī)雖然官職不高，可這職位性質使然讓不少達官貴人都要賣他三分面子。再加上娶得是侯府小姐，這婚宴規(guī)格連上幾層樓，不然怎么請得動靖安王。
顧悅一路走一路想，曹丞相和陸珣亦挑今天一起來見靖安王，難道就這么巧嗎？她想起先前趙碩告訴她的靖安王的重要作用，想必他們是為了削冗令而來。
回到席間，三兩杯酒下肚氣氛熱絡了起來。商人就是個注重利益的群體，見顧悅身份似乎不一般，便都過來攀談起來。除了一兩個對她的女子身份出言不遜惹她不快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好說，也算是讓她趁機接觸了這個圈子。
從丁府離席，盧先生安排的轎子已經在外侯著。
坐上轎子，快到巷子口的時候，顧悅覺得悶悶的，便讓轎夫停了下來，打算自己走回去。
巷子外面有一條小溪，溪旁有用石頭壘起的盥衣池，往常經過的時候總有捶打衣服的聲音。不過今日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沒見著什么人。顧悅沿著小溪靜靜走了一段。
“臭娘們。”一陣叫罵聲打破了周圍的平靜，顧悅朝聲音來源處望去，只見一個男子揪住一個女子的頭發(fā)，不客氣地扇著大嘴巴。
顧悅的酒登時醒了幾分，她環(huán)顧一下，見周圍沒有什么人，兩三步跑近了一些。只見被打的那個女子肚子還是隆起的，一股氣涌了上來，她大喝一聲，“你作什么？”
那男人只抬頭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頭去，動作更加粗暴，嘴里還罵罵咧咧，“我打自家婆娘又如何，誰管得著?！?p> 顧悅氣急，跑到跟前抬腳對著男子的胸口用力一蹬，那男子受力一屁股栽到了水里。
“誰她娘的?！钡炖镞€是不干不凈的罵著。
顧悅上前去查看婦人的情況，“你咋么樣？”
那婦人像是被打傻了，只是渾身顫抖，低著頭不說一句話。
男人站起來朝顧悅這邊走，這才看清楚是一個胡子拉碴、身上散發(fā)著臭味的中年男子，顧悅被他的味道沖地扭頭避了一下。
“媽了個巴子，老子打婆娘天經地義，哪里冒出來個瘋婆子！”說話間，男子抬手對著婦人的背就是一下，那咚地一聲光是聽著就痛，婦人悶哼一聲，身子一顫，隆起的肚子也跟著抖動。
顧悅這下真的火了，哪里的畜生！在男子再次要下手的時候，她起身照著她的胸口再次來了一腳。
“撲通。”男子應聲栽進水里。
顧悅朝向男子喊到，“打人還有理了？你再給我上前一步，我拉你到官府看看！”
第二腳踹的著實有些重了，男子撲騰著爬到了岸邊，卻沒有力氣往上走，嘴里依然不干不凈的。
顧悅不去理他，趕緊拉起婦人查看她的情況，“你怎么樣？”
婦人稍稍抬頭，整個臉都是發(fā)綠的，嘴唇也是起了一片死皮，更可怕的是那雙眼睛木訥無神。顧悅一開始竟沒有認出來，看了半晌才發(fā)現(xiàn)，這人不就是檀香。
“檀香？”顧悅叫到，可對方的眼睛依然一潭死水一般，沒有絲毫波瀾。
天殺的，顧悅此時恨不得起身多踹那個死男人兩腳。不過眼下還是查看檀香情況要緊，她蹲下來，將檀香的胳膊壓在自己脖子上，另一只手插在她的腋下，用力將她撐了起來。
往家里走的時候，隔壁一直幫他們作活的大嬸看到了，急忙叫自家男人出來幫忙，顧悅讓他們把人扶到了自己房間里。
“歡兒，這媳婦兒是誰家的？”農工立在一旁不敢上前。
“這是我先前認識的人，爹爹，”顧悅邊說邊將農工往外推，“你去燒些熱水來吧，她身上都濕透了，我得好好給她擦擦?！?p> “哎，哎?！鞭r工邊說邊往外忙活去。
顧悅給檀香擦了身子換了衣服、檢查了傷口上了藥，又喂她吃了點東西。全程，檀香都是木訥的樣子，比上次見她時還要嚴重。
到底是怎么樣的折磨，把一個好端端的女孩子，弄成了如今這幅模樣?；叵胍幌滤男笊煞虼蛩臉幼?，顧悅就氣地肝疼。
還沒等顧悅去檀香夫家探探情況，一個熟人又來拜訪，身后還跟著五個孩子，孩子們都是衣服破破爛爛，身上也臟兮兮的。
“歡姑娘，”張嬤嬤也像別人那般稱呼她，“趙家的怎么樣了？”
顧悅知道她說的是誰，卻故意問，“誰是趙家的？”
張嬤嬤被懟了這么一下，也不惱，只是露出老人家慣常擺出的凄苦模樣，“檀香，我是問檀香怎么樣了？”
見顧悅不答，張嬤嬤面色為難地說，“趙家男人帶著孩子到檀香老子娘家鬧，她老子娘非拽著我讓我?guī)н@些孩子到您這里說個情，不把他們娘放回去，孩子們就該餓肚子了?！?p> 顧悅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他們自己做的事不覺得虧心嘛，現(xiàn)在反過來倒指責她強扣住人。
“我問問，”顧悅看向張嬤嬤，“檀香幾個月的身孕了，挺著大肚子在溪邊洗衣服，還被她的丈夫拳打腳踢，這都沒人管嗎？”
張嬤嬤嘆了口氣，“歡姑娘，這是人家的家事，您……”
還沒等她說完，五個孩子中最大的男孩子，就朝顧悅喊，“俺爹打俺娘，你管得著嘛，快把俺娘交出來?！?p> 大孩子喊完，其他孩子也跟著喊，“對，把俺娘交出來?！?p> 張嬤嬤皺著眉頭說，“別喊了，別喊了?！辈]有人理她。
這哪是孩子，簡直是養(yǎng)了一窩土匪。顧悅不想跟他們糾纏，走到雜貨間門口，一手放在門閂上。
“誰再給我亂叫，我就放狗出來了，可好幾天都沒喂東西了，正餓地慌呢。”她用兇狠地眼神掃了一遍這幾個孩子，小一點的顯然被嚇到了，只有最大的還強撐著?！拔腋銈儧]什么好說的，叫你們家大人過來?！?p> 幾個孩子嚇住不敢動。
“還不走嗎？”顧悅作勢要開門栓，幾個孩子叫了一聲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