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離開
“歡兒,咱們這是去哪兒?。俊币股凉猓r(nóng)工突然被顧悅從被窩里叫了起來,睡眼惺忪地穿衣服。
顧悅見他的手抖得厲害,便上前幫忙,邊整理邊說,“爹爹,你先前不是說想去西南看看哥哥,咱們今兒就出發(fā)?!?p> “嗯?這么突然嗎?”他的聲音很是迷惑。
顧悅沒有細(xì)細(xì)給他解釋,只是糊弄地說,“前兩天都已經(jīng)說好了,爹爹你怕是又給忘了?!?p> 農(nóng)工撓撓后脖頸,一臉弄不清楚的樣子。
“好了,咱們走吧,馬車在外面等著呢?!?p> 顧悅拉起農(nóng)工的袖子,但對方釘在原地不動。
“這就走啊?可我,還什么都沒帶呢?”
顧悅又糊弄到,“東西昨天就已經(jīng)收拾好放到馬車上了,其他的不用帶了?!闭f罷,不由分說地拉起農(nóng)工往外。
“是嗎?”農(nóng)工咕噥了一句,看自己日常穿的衣服還在架子上掛著,感到有些不解。不過看顧悅著急的樣子,怕又給自家閨女添麻煩,便乖乖地跟著走了。
在夜色的掩蓋之下,一輛馬車往城外疾馳。與此同時(shí),刑獄大門之外,一前兩后三個身影也緩緩移動起來。走在前方的男子拄著拐杖,手上銬著枷鎖,身形落魄。
半月之前,由京郊官吏沖突引發(fā)的黨爭之案落下帷幕,共牽扯京都地方官吏近萬名,處理千余人,罷免百余人,流放數(shù)十人,斬首六人。
而陸珣亦,就是其中被流放的一員。
身為皇親國戚,如何處置陸珣亦曾一度在朝上引起激烈爭辯。因削冗令而得罪過的官員,在朝堂上群起而攻之,列其罪狀有結(jié)黨營私、敗法亂紀(jì)、蠹政害民,總而言之就是罪無可赦。另外一派則表示其所做之事雖引起一時(shí)之混亂,卻革故鼎新、整頓朝綱、利在將來,即便在這中間有行事不當(dāng)之處,也不可一律抹殺。
朝堂上的熱鬧只能是看看而已,真正起作用的還是朝堂之外的多方博弈,這當(dāng)中,皇后、靖安王、曹丞相、侯府各起到多少作用,就不是外人能清楚的。
不過,這些不是京都百姓最津津樂道的。
“哎,你們聽說了嗎?就侯府的那個四少奶奶,因?yàn)檎煞颢@罪,真的帶著兒子去上吊?!?p> “怎么這么想不開,侯府又沒有分家,就算丈夫被流放了,她還有侯府養(yǎng)著?!?p> “嘖嘖,這女子倒是難得,有節(jié)氣的很,比他那丈夫強(qiáng)多了?!?p> “可拉到吧,還節(jié)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明擺著不愿意跟著丈夫吃苦,這叫不守婦道?!?p> “怎么說話呢你,人家名門望族出身,最是看重氣節(jié),出現(xiàn)這種事情就是奇恥大辱,以死謝罪是有骨氣?!?p> “我怎么說話了?那個四少奶奶死了嗎,不是沒死嗎,還裝模做樣給自己弄個守寡的樣子,這人啊,簡直太虛偽?!?p> “聽聽你都說的什么話,好端端往人家身上潑臟水,我跟你說不著?!?p> “我跟你也說不著?!?p> 盧先生關(guān)上了窗子,不再聽街對面的議論聲。這種事情不是非黑即白,功過自有后人評說。只不過他見過陸珣亦,那般人物如今落得這樣的境地還是令人唏噓。即便如此,依然有像顧悅這樣重情重義的人不顧一切地追隨,也不能說是不幸。
顧悅他們一口氣趕了三天的路,才在一座小城里落腳。
農(nóng)工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過這么遠(yuǎn)的門,也沒有在馬車上顛簸如此之久。身子很是吃不消,可她見顧悅心事重重的樣子,便自顧自地忍著。
其實(shí)顧悅也能看出他的不適,但除了讓他躺下休息之外也別無他法。靖安王派人給他口信,越早到安排好的地方等候越好,否則容易節(jié)外生枝。顧悅明白,萬香堂的生意做的越來越大,她也被越來越多人所覬覦,要是想和陸珣亦一起安穩(wěn)離開,必須盡快逃開那群人的勢力范圍。所以這一路以來,他就算再心疼農(nóng)工,也依然沒有讓馬車慢下來。
到達(dá)這座小城之后,農(nóng)工不出所料的病倒了。幸好隨身準(zhǔn)備的藥材足夠,顧悅不至于太過手忙腳亂。
“歡兒,我已經(jīng)好利索了,咱們怎么還不出發(fā)?”憋了好幾天,農(nóng)工終于問出口。
前面連著三天著急趕路,這下子倒好,一股腦歇息了一個月。饒是農(nóng)工再遲鈍,也慢慢覺出來了,這趟不是單單去看望農(nóng)慶那么簡單。
“爹爹再歇歇,這地方的桂花開的好,哥哥不是喜歡桂花釀嗎,我打算再等兩天桂花開了,好摘一些來做?!鳖檺傉伊藗€理由來。
農(nóng)工砸吧砸吧嘴,沒有再說什么了。
他們投宿在城中唯一的一家客棧中,食宿都由客棧負(fù)責(zé)。這日午時(shí),倆人正坐在客棧大堂內(nèi)用餐。
“哎,官爺,住店嗎?”
聽到這個聲音,顧悅猛地扭頭看向門外。只見一個衣服已經(jīng)看不出來本來面目的人,拄著拐杖,像蔫了的菜葉子一樣,扶著拐杖低頭躲避中午炙熱的陽光。目光向下,他的左腿褲管,空蕩蕩的。
顧悅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佯裝若無其事地樣子繼續(xù)吃飯。
農(nóng)工也看到了外面的人,“哎喲,這是犯了什么事,怎么弄地這么可憐?!?p> 顧悅沒有接腔,只是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他吃飯。
“好嘞,各位客官,引您先去房里休息,飯菜稍后就到?!崩习謇事曊f道。
這個客棧本來就很小,不過五間客房。其實(shí)樓上的客房更好,不過顧悅以農(nóng)工身體不便為由要了下面的兩間客房。用余光看到他們沒有上樓,顧悅便知道他們的房間就在自己隔壁。
馬車只趕了三天的路程,他們卻用了一個多月,因?yàn)槭怯米叩摹?p> 顧悅能想到這對陸珣亦是多大的折磨,他的右腳和左腋下肯定被磨地血肉模糊。她真的特別想,立刻就沖到他的面前,去檢查他的傷口,去幫他清理,去讓他不再受這樣的折磨。
可現(xiàn)在還不行,她需要繼續(xù)忍,需要假裝不認(rèn)識,需要慢慢地和他們套近乎。只有這樣,才能最安全地接近陸珣亦,保護(hù)他、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