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趙碩離開之后,他們的生活似乎恢復(fù)了從前,又似乎有了一些變化。最明顯的是仝營頭和農(nóng)成文,一個為了生意忙忙碌碌,另一個彷佛受了刺激一般開始刻苦讀書。
陸珣亦雖然還像以前一樣,可心底里也發(fā)生了一些變化。他已經(jīng)感覺到趙碩所說的那一天將會如期而至,那么就意味著,他要和顧悅面臨著再一次的分別。
“咦,你今天怎么忽然來了興致,照看你的果樹?”顧悅帶著大大的草帽從遠處走過來,到了果樹下面便將帽子摘了下來,額頭已經(jīng)被汗?jié)瘛?p> 她上前查看了一圈果樹的生長情況,笑著調(diào)侃陸珣亦,“你果然還是不適合務(wù)農(nóng),沒有你的日子,他們生長地反而更好?!?p> 因為顧悅非常重視口腔衛(wèi)生,還發(fā)明了很多小玩意兒來清潔牙齒,所以不似當?shù)睾芏嗳艘豢邳S黑牙,她的牙齒干凈整潔地多,也讓她的笑容顯得更加燦爛明媚。
陸珣亦拉著她的手在自己身旁坐下,“不適合務(wù)農(nóng),那適合做什么?”
沒想到陸珣亦還會接自己的話,顧悅“咦”了一聲,想了想之后回答,“適合做先生,看學堂那幫孩子被你教的多好?!比缓笏拖骂^,把玩著陸珣亦依舊纖長卻已布滿繭子和傷口的手,“不愧是易安才子的學生,你很好地傳承了先生的因材施教。”
顧悅將他除拇指外的四根手指頭像疊羅漢一樣疊了起來,不知是哪次這么玩過之后,每次有機會她都愛這么擺弄。
陸珣亦低頭,恰好能看到顧悅頭上參雜的白發(fā),以及左側(cè)眼角和臉頰的疤痕。他們從未說過余生要一直在一起,但也從未說過要分離。顧悅來嶺南是為了自己,那么多的苦難和兇險她都從未埋怨一句。若是她知道了自己將要回到朝堂,會作何反應(yīng)?
“想什么呢?”顧悅拽了一下他的手皮,有些微微發(fā)痛。
“沒什么?!标懌懸嗍种敢簧毂銓倓偟氖种腐B羅漢給解開了,然后他整個手掌將顧悅的手包了起來?!白罱捎兴暮靡恍??”
一說到這些顧悅就頭疼,“咳,和之前一樣。”
“對了,我忘了道歉,先前在學堂跟你發(fā)脾氣?!鳖檺偺ь^看向陸珣亦,咬著嘴唇說,“我一下子沒控制住。”
陸珣亦伸手將她的嘴唇從牙齒下拯救出來,好聲說道,“我理解,只是下次別在當著學生面子,不然他們該覺得歡先生是個喜怒無常的人了。”
顧悅笑了出來,覺得有個無時無刻都在為自己考慮的人在真好。
時間越接近和趙碩約定的日子,營里就越加忙碌。仝營長甚至先拿了自己的私房錢出來,高價從蠻人手里收蛇膽等,他覺得有小王爺?shù)慕鹂谟裱?,這些東西肯定穩(wěn)賺不賠。
農(nóng)成文盼望了許久,可到了快交易的日子,他被母親派到了外公家去。原來是阿敏阿爸在收獲季過于忙碌,不小心傷到了腰,請求女兒女婿帶著孩子們回來幫忙。出嫁這么多年,阿爸還是第一次有這種請求,阿敏說什么都要回去幫忙,如今已經(jīng)是半個壯勞力的農(nóng)成文自然不能放過。
雖然很是委屈和遺憾,不過農(nóng)成文也是懂事和孝順的,就這么乖乖收拾東西家去了。
沒了侄子在跟前,顧悅算是清凈多了。收獲時節(jié)孩子們都要在家?guī)兔?,學堂也閑了下來,她這段日子的生活更自在了。既然生意的事情仝營頭很是上心,她就盡量隱身起來過自己難得的休閑日子。
“歡姑娘,歡姑娘,您在嗎?”
剛睡了一個舒服的午覺,顧悅還在床上賴著的時候,聽到外面像是仝營頭兒子的聲音在喊自己。
“哎,什么事?”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應(yīng)答了。
“那位王爺安排的采買的人到了,父親叫我請您一起到前廳去?!?p> 顧悅?cè)嗔巳嘌劢牵瑒偹饋頊喩碥浘d綿的,她沒有那么想要工作,便朝外喊道?!跋惹昂唾跔I頭說過了,這件事他做主就行,我昨日沒休息好,這會兒頭有些疼?!?p> 外面一下子沒聲音了,顧悅還以為對方在糾結(jié),可好大一會兒都沒有動靜。顧悅猜想對方可能已經(jīng)回去報信了,便又躺下了,嘀咕了一句這孩子傳話怎么有頭沒尾的。
誰知頭挨著枕頭沒多久,仝營頭兒子便又來了。
“歡姑娘,父親還是請您過去,據(jù)說采買的人認識您?!闭f出來的聲音又抖又喘,想必是跑著過來的。
顧悅有些無奈又有些煩躁,不過想著不能為難孩子,便朝外喊道,“我知道了,等我收拾一下就過去?!?p> 外面又沒聲音了。
原以為今日能自在地過上一天,誰知道還是被擾了清凈,顧悅便不大樂意,拖拖拉拉地收拾完才到前廳去。
午后的陽光還是刺眼的很,從屋外走進去,顧悅的眼睛黑紅一片看不大清楚東西。
“歡姑娘,”仝營頭歡歡喜喜地迎了上去,“來采買的這位夫人說她認得你的呢?”
顧悅憑著感覺朝仝營頭說的“夫人”方向轉(zhuǎn)身,眼前的視線從模模糊糊的外形逐漸清晰了起來,看清楚那張臉之后,她僵住了,感覺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住,脖頸處的動脈突突地猛烈跳動。
“歡姨?!睂Ψ介_口。
顧悅愣在原地許久,終于不敢置信地開口,“囡囡?”
聽到這個稱呼,對方精致的面容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隨后還是輕輕點頭。
面前的人正是齊搖光,對方的面容比少女時期更加凌厲和大方一些,卻依然是美麗動人。雖然穿著很是樸素,極力打扮地像普通婦人,可根本掩蓋不住那通身的貴氣,舉手投足的優(yōu)雅、一舉一動的適宜都在透露著她身份的不俗。
仝營頭雖然想破腦袋都猜不到對方真實身份,可也能感受到不一般的尊貴,所以他才讓自己兒子一定要將顧悅請過來。以他的眼界和地位,是真的應(yīng)付不來。
縱然內(nèi)心有萬千疑問,看到仝營頭好奇的表情顧悅便壓了下來。只是說道,“這一路一定辛苦了,仝營頭早早備下了客房,先去休息下吧?”
仝營頭在一旁不敢輕易插話,只是點頭如搗蒜。
“也好。”齊搖光開口。
“仝營頭,我先帶這位夫人去休息,生意明日再聊如何?”顧悅先向仝營頭詢問到。
對方連說“好好好”,一點都不敢干涉。
“請。”顧悅做了個動作。
齊搖光點頭跟著向外走。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一名隨從快步出門,在太陽下將傘先撐開。
顧悅戴好自己的草帽之后余光撇了一眼那個撐傘的隨從,這白凈的樣子有那么一絲眼熟。走在路上的時候,腦海突然嗖地一下將他的臉跟大理藥廬附近的小仵作聯(lián)系了起來。
她一臉震驚地看向這名隨從。
齊搖光心無旁騖地繼續(xù)走路,曾經(jīng)是小仵作而如今是福才的隨從,感受到顧悅的目光之后向她謙遜點頭示意。
這,到底怎么一回事?顧悅內(nèi)心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