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珣亦會選擇離開,這是顧悅不用去確認就能夠斷定的。但若是問她對這件事有什么感受?她卻說不上來。
相較于顧悅,石亭的反應(yīng)更加劇烈一些。
來嶺南這么多年,石亭將女兒嫁到了城里,讓兒子入了興義軍,娘子還給他生了個小女兒。盡管生活壓彎了他的腰,但是他既能夠顧好自己的小家,又能夠照顧好自己的主子,于他而言這樣的生活每天都是辛苦卻又甜蜜的。
可是,這甜蜜卻突然被打破了。
他撲通一下跪到了陸珣亦跟前?!盃敚娴囊??”
陸珣亦趕忙上前去扶,可無論如何也拽不動他。
“爺,您真的要去嗎?”石亭執(zhí)拗地繼續(xù)追問。
陸珣亦慢慢直起身來,嘆息般地吐出一個字,“是?!?p> 石亭抬起頭來,“那顧姐姐會隨你同去嗎?”
陸珣亦低頭看向桌子,有些呆滯地說:“不知?!?p> 石亭跪著上前兩步,貼在陸珣亦腿前,斬釘截鐵地說,“那我跟您一起去,您到哪兒我就到哪兒,您不能拋下我?!?p> 陸珣亦嘆了口氣,除了顧悅之外,他最舍不下的就是石亭。可如今他已在嶺南安家且家庭美滿,他如何狠得下心讓他跟隨自己再往龍?zhí)痘⒀ㄈァ?p> “石亭,你我主仆緣分早已盡?!标懌懸鄧@了口氣,“你如今是一家之主,不能棄妻兒于不顧。”
石亭固執(zhí)地跪在那里,“可是,可是……”他急得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
還是石亭小女兒來喊父親吃飯打破了這個僵局,石亭牽著女兒手出去的時候一步三回頭,生怕陸珣亦下一秒就不見了。
石亭妻子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是覺得自己的小丈夫情緒低落,還以為是累著了,對他更是加倍的噓寒問暖,這讓石亭內(nèi)心五味雜陳。
三月之后,京都的任命狀如約而至,陸鵲兒陪著京都特使一起來到了牢城營。
這一消息讓整個牢城營炸開了鍋,幸好仝營頭這么多年已經(jīng)見過不少大人物,此時沒有亂掉陣腳。一面渾身發(fā)軟,一面假裝鎮(zhèn)定地安排營里的各項事宜。
即便在內(nèi)心做過許多心里建設(shè),在見到特使的時候,他還是沒忍住雙腿發(fā)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迎接的人見營頭都跪了下來,便接二連三地都跪了下來,頭埋地低低的,連人都沒看到是怎樣的。
陸鵲兒跳了出來,“仝營頭,特使身份是尊貴了些,也不至于讓你看了一眼就嚇得二話不說直接下跪吧?!?p> 仝營頭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說,“特使……雍容華……華貴,氣勢……逼人,我……我等……不……不敢……”
陸鵲兒無奈,“罷了,你退到一邊吧,我就在你的地盤反客為主接待吧?!?p> 仝營頭如釋重負,頭也不敢抬地說,“有……有勞……了?!?p> 隨后,陸鵲兒扭頭向特使說,“鄉(xiāng)下小吏,讓靖安王見笑了,里面請?!?p> 靖安王嘴角勾笑,不甚在意,抬腿便走了進去。
顧悅對此事本來就不是很積極,頭日仝營頭請她陪同接待時,她稱病拒絕了。陸珣亦在營里只是教書先生的身份,雖然他是本次事件的主角,但也得傳喚了之后才能前往。
“草民見過靖安王。”陸珣亦不卑不亢地行禮。
“請起?!本赴餐醯纳ひ艉芸祉懫?,他打量著陸珣亦,“陸公子這幾年吃了不少苦頭?!?p> “靖安王見笑了?!?p> 聽了這話,靖安王倒真的笑了出聲,“當初你在御史臺時我便說你,看似少年老成,可終究缺少歷練,如今我可以收回這句話了?!?p> 陸珣亦低頭不語。
靖安王收起了笑容,站起來走到了陸珣亦跟前,“陸先生,此番特請你回京,共謀朝事。”
陸鵲兒對靖安王突然恭敬的態(tài)度很是吃驚,她陪同了這位王爺一路,那種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孤傲,令她以為這個人從來只會高高在上。
相比之下,陸珣亦倒是淡然地多。只見他后退一步,雙手向靖安王拱起,“陸某何德何能受此優(yōu)待,只當竭盡所能?!?p> 靖安王爽朗一笑,“好,那便不多耽擱,明日便隨我回京吧?!?p> “是。”陸珣亦應(yīng)到。態(tài)度之平靜,仿佛不是在討論一件關(guān)乎他未來命運的大事,而只是一件微不足道地小事而已。
靖安王點點頭,突然眉頭一挑,“聽說歡姑娘也在此,怎未見她人?”
一旁的陸鵲兒覺得靖安王在問這話時,一臉探究的神情,很不正經(jīng)。
“她近來身體不適,在修養(yǎng)?!标懌懸嗷卮稹?p> “哦,”靖安王說的意味深長,“看來咱們歡姑娘,這次不愿再追隨了。”
陸珣亦低頭不語。
雖然知道顧悅與靖安王之前也打過交代,可此時的靖安王看戲的樣子,惹得陸鵲兒有些不快,她便開口說道。“歡姨和我四叔自有他們的默契,靖安王此番是來請四叔的,難不成也想將歡姨也請回去?”
任誰都能聞出來來自陸鵲兒的火藥味,但靖安王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反而覺得陸鵲兒的直率潑辣有幾分意思。難不成這里的女子都是如此?他在心里回想,畢竟前端時間在城內(nèi)見到的農(nóng)慶妻子,就很有這股子蠻勁兒在。
發(fā)覺自己的思緒飄遠了,他回過神來,不怒反笑,“是我逾矩了?!?p> 陸鵲兒不再說話。
不過靖安王似乎沒打算放過與顧悅相關(guān)的話題,他轉(zhuǎn)向陸珣亦說,“歡姑娘也是個奇女子,我們頗有些交情,這次不知可有幸再見她一面?”
陸鵲兒剛松開的一口氣又提起來了,她不知道這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到底是真的想見一見“舊友”,還是另有所圖?
陸珣亦回說,“如靖安王所說,歡姑娘是奇女子,王孫貴族這樣的身份于她來說是浮云,但他鄉(xiāng)遇故知定令她十分歡喜,只是她近日身體確實不適,還請諒解。”
這番話說的在場之人心服口服,更是令靖安王露出了欣賞的笑容。
“既然如此,我便不多打擾,就還勞煩陸小姐帶我參觀一下可好?”靖安王轉(zhuǎn)而朝陸鵲兒說。
對方推起了場面的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