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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難夢

第13章:賀羨魚

春秋難夢 謝棠之 3864 2022-01-07 20:49:19

  八月十七。

  01

  整個京城還陷在沉沉的薄霧里,只有遠處天邊的幾抹魚肚白昭示著清晨的到來。

  黃鶯啼醒了賀宅的夜,小丫鬟剛剛推開盛阿嬌的房門,層層帳幔間,依稀窺得盛阿嬌的睡顏。

  “小姐,賀四小姐找。”素娥輕輕喚了聲,手里頭端著一個銅盆,盆的邊緣搭著一塊白色的巾。

  素娥從小就是侍奉賀三小姐賀梔里的,據(jù)說是五歲時就被人牙子賣到了賀宅,無父無母,怪可憐的。

  盛阿嬌掖著被子,其實因著賀章墜馬的事,她一整宿都沒有睡好,人也早就醒了,只不過是因為畏冷,便懶得高興起早。

  “賀羨魚?”盛阿嬌糯糯地問了聲,少女的音色帶著幾分初起的慵懶。

  “是,賀四小姐半個時辰前就候著了,但說不想打攪小姐高枕,便讓奴婢晚些來通報。”素娥在帳幔外解釋道。

  盛阿嬌也不知道這個嬌滴滴的賀四小姐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大冷天的哪不去偏偏往自己這湊。

  盛阿嬌揉揉太陽穴,有些戀戀不舍地離開溫暖的被窩:“嗯,服侍我起來吧?!?p>  素娥拿著衣裙給盛阿嬌更衣,摸到手臂時不免嘆一聲:“小姐一到冬日就手腳冰涼的,這湯婆子還是日日都揣著的好?!?p>  盛阿嬌用手背貼上一只手的手心,頓時就感到了涼意,也許這可能就是機緣巧合吧,之前的盛阿嬌也是這般畏冷,如今賀梔里的身體也是寒涼。

  素娥給盛阿嬌洗漱完畢后就扶著她出門,古木色的門一打開,干冷的空氣就迎面撲來,盛阿嬌登時就感到臉頰上涼嗖嗖的。

  然而,賀羨魚就這么立在臺階下,見著自己三姐賀梔里出來了,就兩步并三步地走上前去。

  “三姐……”賀羨魚的聲音很軟糯,就像一只小兔子似的,白色細軟的絨毛撓著人心,就像她的生母柳姨娘一般。

  “何事。”盛阿嬌站在臺階上微微俯視著她,說來奇怪的是,盛阿嬌對腦海中賀羨魚的回憶并不多,說的具體一點,就是只能記得賀梔里生平大致的人物關(guān)系,至于細微之處甚至幼年都如籠著一層薄霧一般,若隱若現(xiàn),看不真切。

  盛阿嬌也不知道原主賀梔里和賀羨魚有沒有別的交情。不過就賀羨魚推賀梔里滾下臺階那一段,盛阿嬌就對這個兩面三刀的四小姐抱著敵意。

  賀羨魚從袖中摸出一個香囊,上面勾著桂花的模樣,她小心翼翼地遞給盛阿嬌,如同在獻上一件寶貴的禮物一般。

  “這是小魚兒親手繡的,還望阿姐笑納?!辟R羨魚輕聲說著,小魚兒還是她的小名,看的出來,很想和盛阿嬌套近乎。

  盛阿嬌也不知道賀羨魚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原本一開始兩人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還主動跑過來送東西。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盛阿嬌瞥了眼,出于嫡小姐的自我修養(yǎng),含著笑把香囊收下,接過來之后卻是直接遞給了素娥,看的出來心里并不歡喜。

  賀羨魚面子上就有些掛不住了,她扯出一個笑化解尷尬:“羨魚今日實在是叨擾了,先行告退?!闭f完,又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

  一出盛阿嬌院子的門,跟在賀羨魚身旁的小丫鬟素心就忍不住開口:“小姐,你這又是何必,老爺最寵愛柳姨娘和小姐您了,那賀三小姐整日就端個主子架子,憑著自己是嫡小姐就到處作威作福,還給您面子瞧……”

  賀羨魚自顧自地走著,全然沒有方才的那份卑微,就是開口冷冷笑道:“你懂什么,自古以來都是嫡庶有別,況且討好賀梔里是姨娘交代的,姨娘交代的總沒錯。”

  從賀章墜馬的那一夜,柳姨娘就變得有些古怪了,賀羨魚也知道,自己的這個生母表面上看似柔柔弱弱的,實則卻有的是手腕,甚至還和宅外的人有所交涉……

  不過具體交涉的內(nèi)容是什么,柳南姝從來都不和賀羨魚講,記得十歲那年,賀羨魚因為偷看了一下柳南姝的信,便被打了好幾下手板,事后,柳南姝哭著向躲在被窩里生悶氣的賀羨魚道歉,柳南姝哭的傷心,賀羨魚見到母親如此模樣,心里也憋不住了,母女倆便抱在一起哭。后來她也知道了,有些東西她是不能看的,也是看不得的。

  其實賀羨魚什么都沒有看懂,她那時還小,賀宅也只有嫡出的小姐才能有女師傅來教,賀羨魚只能眼巴巴的在外頭看著,屋子里頭是裊裊的煙,姐姐們在里頭讀書下棋,她就在外頭蹲著,聽里頭師傅的念課。

  后來柳南姝也實在是覺得心疼,本來她就得賀章寵愛,磨了好久,終于也讓賀羨魚跟著賀梔里她們在家中跟隨女師傅念書。

  賀羨魚望了望遠處灰蒙蒙的天,“嫡庶有別”,她就是如此的不幸,生來就是庶女,不是高門妾就是低戶妻,她的一生終究要重蹈柳南姝的路。

  02

  申時,城郊茶館。

  盛阿嬌帶著斗笠,斗笠輕巧,被一圈薄薄的輕紗籠著。

  “您是……”店小二恭維著。

  “找人。”盛阿嬌環(huán)顧了一眼店內(nèi),整棟樓還算寬敞干凈,雅間設(shè)在二樓。

  “哦哦——”店小二的腰躬了躬,把盛阿嬌往二樓引:“小姐,請?!?p>  被引到門前,小二就退下了,盛阿嬌推開門,見里頭已經(jīng)坐了人,只是隔著珠簾,看不清楚,應該是沒找錯屋子,便一只腳踏了進去。

  可越往里面走,越是覺得不對勁,自己要找的明明是奚行疆,可里頭坐著的那人確是一身褐色,她記得奚行疆明明喜歡穿黑色的衣裳。

  烏鴉變麻雀了?

  難道是店小二引錯了?盛阿嬌暗暗想著,剛開口喚了一聲:“奚行疆”,最后突然被人捂住了嘴,一股氣味鉆進了盛阿嬌的鼻腔,頓時就感到四肢有些乏力,軟若無骨地倒了下去。

  ……

  “滴答,滴答……”

  盛阿嬌是被一串水珠掉落的聲音吵醒的,她勉強睜開眼皮,一陣眩暈襲來,四周都是昏暗的,自己的手腳還被束著。

  “醒了?”一個男子的聲音灌入盛阿嬌的耳朵:“一刻鐘,醒的還挺快啊?!?p>  盛阿嬌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見一個穿著官服的中年男子手里拿了條鞭子,翹著二郎腿坐在大椅上。

  這個男子盛阿嬌從未見過。

  盛阿嬌:?

  盛阿嬌看了一眼束著自己的鐵鏈子,有些艱難地開口:“閣下有何貴干???”臉上卻是扯出一抹笑,笑靨如花的模樣感覺帶著幾分嘲諷。

  “不如何,”這個素未謀面的男人起了身:“就是想問問賀三小姐,一件寶貝?!?p>  盛阿嬌登時就清醒了不少,寶貝?玉璽?

  那男人自顧自地踱了兩步:“賀三小姐知道傳國玉璽在何處嗎?”

  聲音冰冷冰冷的,盛阿嬌覺得氣氛快趕上她手腳的冰涼了。

  問玉璽?莫不是慕徹的人?這賀宅怎么接二連三出事?一道念頭突然劃過盛阿嬌腦海:會不會和賀章墜馬有什么聯(lián)系……

  “不知道?!笔纱鸬酶纱啵骸靶∨映錾¢T小戶,哪見過什么玉璽,況且這玉璽不應該是圣上才有的嗎。”盛阿嬌開始裝傻充愣。

  那男人頓了頓,隨即又抽了風似的笑了一下:“賀小姐,八月十六,你在箐庚山吧?我可沒有什么功夫跟你繞彎子,我勸你還是快點說,不然我就讓你死無全尸?!?p>  盛阿嬌:有被嚇到,不過全尸和半尸不都是尸?直接說讓她死不就好了。

  不過他既然知道自己八月十六的行蹤,知道自己出現(xiàn)在箐庚山,那為什么又不知道是奚行疆拿了玉璽?對了,奚行疆跟她不是同一路下山的,興許是只見到了她下山的時候。

  “大人,我是真的不知道……”盛阿嬌已經(jīng)開始磨起時間,她真心覺得自己求生的希望不大了,誰才能找到她啊?

  “不識相的東西!”那男人摸了摸鞭子:“本官也是八月十六剛得到的消息,說這玉璽就藏在箐庚山一個寶貝地,賀三小姐猜猜看是何處?”

  還能有哪里,溫毓皇后的墓。

  不過慕徹又是如何查到玉璽就在溫毓皇后墓中的?

  男人繼續(xù)說著:“只可惜,本官趕到時,就只看到了幾條可憐的蛇,里頭的機關(guān)已經(jīng)被觸發(fā)了,寶貝也丟了……”

  “不過——!”男人臉色突然又變得欣喜,開始沖著盛阿嬌笑,盛阿嬌覺得這個不會是蜀中來的變臉的吧?

  “本官沿著下山的路找啊找,剛好看見了騎著馬剛下山到了城郊的賀小姐,你說,巧不巧合?”

  “挺巧的。”盛阿嬌像捧茶館說書人的面子一般回了句,覺得仿佛是在聽一個繪聲繪色的故事,關(guān)鍵是這男人講的還真的蠻生動的誒。

  不過自己的命運也真是夠走狗屎運的,奚行疆和她分路下山,怎么偏偏就自己被這個變態(tài)撞到了,況且玉璽是真的不在她這?。?p>  盛阿嬌欲哭無淚。

  “賀小姐,故事聽完了,是不是也要給點賞錢?”男人發(fā)話了。

  盛阿嬌:聽故事?有被戳中。

  “行啊,”盛阿嬌輕描淡寫了兩句:“不過我沒錢,只有錚錚鐵骨,你要不要?”

  嘁,不就是慕徹的走狗。

  男人頓時就暴跳如雷,額上青筋暴起,手中的鞭子直接甩了下來。

  “啪——!”

  盛阿嬌頓時就感覺腰背處一陣火辣辣的疼,也完全沒有料到他會真的抽,這賀梔里的身子本就不怎么好,被突然抽這么一下已經(jīng)開始冒虛汗了,關(guān)鍵這后勁還挺大……

  那男人聲音帶著如冰窖一般的寒意:“賀小姐,你拖一刻鐘,我就抽你兩下,拖兩刻鐘,就抽你四下……”

  盛阿嬌:玩《九章算術(shù)》?

  只不過她再也沒有力氣想了,反正自己也沒什么生還的希望,干脆這嘴就一犟到底吧:“我不知道……”

  “賀小姐,你這嘴還挺犟,到時候仵作來給你驗尸,全身都是軟的,就這張嘴還是硬的?!蹦腥顺暗?。

  盛阿嬌都懶得高興抬眼:“謝大人臨死前還給我講個笑話?!?p>  我看你長得像個笑話。

  眼看著下一頓鞭子就要抽下來,盛阿嬌忍不住閉眼,卻聽見“砰!”得一聲巨響,似乎是鐵門被砸開的聲音。

  那男人揮到一半的鞭子一頓,朝外面吼道:“什么狗屁事啊!”

  沒人回他。

  空氣一下子寂靜的過分,男人好像也有點慌了,他剛一腳踏出,一柄閃著寒光的劍就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盛阿嬌:?

  慢慢的,盛阿嬌的眼前好像浮動著一片紅色的光暈,瞧真切了,是火把,玄鷹司的人涌入了地牢,獄卒也全部被控制。

  紅色的熱烈的光把昏暗的牢房照亮,在這一片暖色調(diào)里,一抹肅殺的黑色顯得奪目。

  “奚行疆?”盛阿嬌有些吃力地吐出三個字。

  奚行疆上前,剛解開束著盛阿嬌的鏈子,她就直接軟塌塌地倒了上來。

  他的眼眸沉了沉,剛好落在盛阿嬌腰背處那一條猙獰的血痕上,眉頭蹙了蹙,便將她打橫抱起。

  盛阿嬌感覺跌到了一個溫暖的懷里,臉龐碰到了有些冷絲絲的衣裳,這冷冽的牢房一下子就沒那么陰寒了。

  “你怎么找到這里來的?”盛阿嬌氣若游絲。

  “對不起。”奚行疆只是答非所問,盛阿嬌仰頭見他的神色布著凝重。

  她也不知道他口中那句“對不起”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很累,腰背上那道傷痕已經(jīng)麻木了,周圍那一圈是濕的,應該是血跡,眼皮子重到她不得不闔上眼。

  迷迷糊糊間,她窺見,身后火光沖天。

  

謝棠之

我竟然感覺寫的有點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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