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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難夢

第17章:探花郎

春秋難夢 謝棠之 4501 2022-01-16 14:37:38

  金光撥云頃刻下,群山聳立欲留光。

  盛阿嬌從睡夢中迷迷糊糊地醒來,睜著眼睛巴望了一陣,聽見窗欞那頭有敲擊聲傳來。

  盛阿嬌想起八月十四晚也是這般的敲擊聲,頓時(shí)后背一緊,朦朧的睡意消散不少,敲擊聲斷斷續(xù)續(xù)地想著,盛阿嬌看了一下光線昏暗,只有朦朦朧朧的光亮,自己這會醒得還有些早,素娥是在辰時(shí)來給她梳妝的,眼下似乎是卯時(shí)。

  隨便套了一件衣裳,盛阿嬌緩緩踱步到窗邊,窗外的人似乎是耳力極佳,即使盛阿嬌有意壓著步子,還是被他聽到了動靜。

  “是我?!鞭尚薪穆曇魪哪穷^傳來,還是如往常一般帶著幾分慵懶的腔調(diào)。

  盛阿嬌一怔,這次敲她窗子的是奚行疆,那上次又是誰?

  猶豫了片刻,盛阿嬌想從里頭把窗子推開,卻發(fā)現(xiàn)窗子好似被奚行疆從外頭抵住了,從窗紙上可以看見他的手?。骸案糁白又v就好?!?p>  盛阿嬌也是沒料到,這個(gè)整天胡天胡,跟本就不把教條禮儀放眼里的奚行疆會如此說,這是在擔(dān)心她名節(jié)嗎?

  “何事?”盛阿嬌問道。

  “你昨日不是找我說賀章墜馬的事,”奚行疆的聲音好像融著八月清晨的涼意,冷冽又清和,想到昨日賀梔里的傷:“你現(xiàn)在方不方便?帶你去個(gè)地方?!?p>  盛阿嬌聽到是關(guān)于賀章的,立馬應(yīng)了聲“好”,這次奚行疆親自帶她去,總不會像昨日里那樣重蹈覆轍一遍被抽的悲慘經(jīng)歷。

  盛阿嬌匆匆換了一身簡單的行裝,在床上給素娥留了張字條,推門而出,就見奚行疆漫不經(jīng)心地斜靠在墻上,雙手環(huán)著胸,見盛阿嬌出來,直起身子。

  “怎么出去?”盛阿嬌環(huán)視了一眼院子,她也懶得高興從正門出,還要和小廝費(fèi)一番口舌。

  奚行疆偏看了一眼兩人高的圍墻,低頭對盛阿嬌道:“翻出去啊,總不可能鉆狗洞吧?!?p>  盛阿嬌一頓:“可我不會飛?!辈粫孀屗@狗洞吧……

  奚行疆見她這般模樣忍俊不禁:“你看本世子像是會讓人鉆狗洞的?”

  頓時(shí)盛阿嬌就感覺身子一輕,后脖子處的衣裳被人拎起,地面離開了腳。倒也是顧及她腰背上的鞭傷,拎的時(shí)候沒有牽扯到。

  盛阿嬌只覺得腳輕輕地點(diǎn)了一下墻頭,然后又輕飄飄地落了地,衣裳后領(lǐng)子被松開,差點(diǎn)腳一軟倒地上……

  奚行疆眼疾手快,一把撈起身子已經(jīng)傾斜了的盛阿嬌,嘴上還不饒人:“梔子花,你恐高?”

  盛阿嬌啪的一下把圈在她腰上的手打開,踉踉蹌蹌地扶著墻站穩(wěn):“早膳沒吃,暈。”

  “走吧,”奚行疆朝朱雀主街努了努嘴:“本世子帶你吃東西去。”

  盛阿嬌站穩(wěn)之后跟了上去,奚行疆走在前頭步子也慢,盛阿嬌干脆就賞起了早日里朱雀街的樣貌:

  這還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盛阿嬌從未在這個(gè)時(shí)辰上過街,而此刻的朱雀街,被一層朦朧的暗籠罩著,包子鋪騰起熱氣,商販已經(jīng)沿街叫賣。

  先前她是盛家嫡女的時(shí)候,處處要守著宰相府的規(guī)矩,她永遠(yuǎn)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大小姐,琴棋書畫需要樣樣精通,詩詞歌賦也不能落下,從小就被當(dāng)成王妃培養(yǎng),盛阿嬌出去過幾次,當(dāng)然都是帶著偷溜的性質(zhì),宮墻里頭沒人記得,她也只是一個(gè)貪玩的少女罷了。

  待到入了宮,去朱雀街上都變得不大可能了,她一輩子都被困守在宮墻里頭,已經(jīng)不知有多少年歲沒有見過外頭的日升月落。

  盛阿嬌冥思想著,步子卻一直跟著奚行疆邁著,不知不覺中就已經(jīng)到了江櫻閣。

  前頭的奚行疆停下了,盛阿嬌因?yàn)樽呱駴]有察覺到,兩三步一頭撞在了他背上。

  奚行疆轉(zhuǎn)身看了看手撫額頭的小姑娘:“梔子花,下次走路記得要看路,撞到別人就不好了。”

  盛阿嬌被他的話一頓:什么意思??撞到別人不好,撞到他就好了?

  沒等她想完,奚行疆的聲音就從上頭傳來:“帶你吃早膳?!?p>  盛阿嬌迷迷糊糊地抬頭,窺見匾額上“江櫻閣”三個(gè)鎏金大字:這位爺還挺會挑。

  “二位客官,里頭請?!钡晷《娨淮笤缇陀锌腿藖?,心里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恭維著上去。

  江櫻閣可不是一般的酒樓,不記在京城里頭任何王孫貴族的名下,就是這樣一個(gè)背后無權(quán)無勢的酒樓,卻在京城里頭立于名樓之地,身上沒有幾袋銀子和幾點(diǎn)文墨根本就不敢來,晚上的時(shí)候最熱鬧,那些世家子弟最喜歡帶著風(fēng)流才子和美人匯聚于此,因此江櫻閣也開始名聲大震,似乎成了京城里頭文人追捧的對象,沒入過此樓者似乎還算不上真正的文人。

  奚行疆和盛阿嬌被店小二引去二樓雅間,這個(gè)時(shí)候的江櫻閣有些空蕩,沒什么人,倒也多添了幾分清凈。

  穿過玉簾,憑著當(dāng)過皇后的氣質(zhì),盛阿嬌坐得端,渾身上下總是透著幾分清冷的感覺。

  再看奚行疆也是坐得端方,有著一股矜貴氣,盛阿嬌知道平日里他雖然吊兒郎當(dāng)?shù)模么跻彩橇謬氖兰易拥?,從小受的培養(yǎng)自然也不比她少。

  店小二汗,知道來的這兩個(gè)人似乎身份也不簡單,身子又往下躬了躬,恭敬地遞上玉食批。

  盛阿嬌也不禁感嘆這江櫻閣也確實(shí)做得精細(xì),就是菜單的名字也雅致,上面都是鑲著金邊可以翻頁的,平常的酒樓飯館都是撂塊牌子掛外頭的。

  菜單上也都是早膳類的吃食,奚行疆接都沒接,抿了口茶:“炒一本。”

  盛阿嬌嘴里的茶差點(diǎn)被噎:有?。??也不知道將軍府的錢夠不夠他嚯。

  盛阿嬌見小二呆在原地,接過他手上的菜譜,點(diǎn)了茯苓糕,松子百合酥,兩碗碧粳粥,這些她從前便嘗過,味道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又不帶什么忌口的,比較迎合大眾口味。

  小二躬身就要退下,卻在后頭被奚行疆叫?。骸澳銈冞@不是有一個(gè)說書的?!?p>  小二步子頓了頓,一臉熱情:“是,我這就給您叫來?!?p>  門被掩上,屋子里頭又回歸平靜,良久,盛阿嬌開口道:“奚將軍還挺獨(dú)特,吃個(gè)早膳還要聽書?!?p>  奚行疆晃了晃手里的茶盞:“聽了,你就知道了?!?p>  盛阿嬌不語,這人總是神神秘秘的。

  關(guān)上的門又再次被推開,小二擺上吃食的同時(shí),身后還跟著一個(gè)看似相貌有些“潦草”的老人。

  那人的頭發(fā)攏在一塊,但還是垂下幾縷,臉上布著皺紋,衣裳卻是干凈,江櫻閣沒虧待他,但是瞧著他這個(gè)人卻是……不怎么聰慧。

  他六神無主地在離盛阿嬌他們十步遠(yuǎn)的地方坐下,手上開始打板,盛阿嬌也瞥了一眼他的喉嚨,有些震驚:是個(gè)太監(jiān)?

  待小二退出后再看一眼奚行疆,他就是這么若無其事地坐在對面,聽著那個(gè)老者開講。

  渾濁不清晰但是又尖銳的聲音開始在雅間里傳開:

  “話說,公主遇上探花郎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春闈放榜那日,探花郎高騎駿馬之上,朱雀街可是被堵得水泄不通!”

  板子“啪”的一敲。

  “邊關(guān)卻是告急,北邊有匈奴騷擾,東邊是雍國蠢蠢欲動啊,內(nèi)憂兼上外患,一旨詔書,送那公主前往匈奴和親,悲也,悲也!”

  盛阿嬌抿著唇一言不發(fā),也開始安靜的聽起老者講故事。

  “可那公主卻是心系探花郎,非他不嫁,寧死不從,如何?”

  板子又是“啪”的一敲。

  “圣上親賜旨,伯爵娘子嫁佳郎。那伯爵娘子和那公主情同姐妹啊,然同是傾慕那探花郎,大婚當(dāng)日,鑼鼓喧天,公主心灰意冷,著嫁衣嫁匈奴?!?p>  盛阿嬌的心有些緊,尤其是聽到了“伯爵娘子”,她記得葉夫人葉妧韶就是承遠(yuǎn)伯爵府上的二小姐,下嫁給賀章。

  那說書人繼續(xù)道:

  “世事如風(fēng)云般變化莫測,匈奴大軍爆發(fā)鼠疫,死病無數(shù),不得不回退,公主退下嫁衣,可心上人卻有了正室,當(dāng)真是造化弄人,可悲,可嘆!”

  神智有些不清的說書人搖著頭,一副哀嘆的模樣,說完起身就要走。

  “等等!”盛阿嬌突然發(fā)話:“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那老者的步子一頓,突然間開始哈哈大笑:“我是何人?我是何人……”他沒有回答盛阿嬌的問題,一直念叨著這句話走了。

  盛阿嬌的目光收回,轉(zhuǎn)頭又去看奚行疆:“這個(gè)故事……”她語氣里透著急切,奚行疆不會平白無故地來讓她聽個(gè)故事,那說書人話里頭的“公主”“探花郎”“伯爵娘子”究竟是誰。

  奚行疆的眸子剛好對上她灼灼的目光,卻是不緊不慢地把碧粳粥推到盛阿嬌面前:“吃了我再告訴你?!?p>  盛阿嬌沒法,干脆連勺子也沒用,端起瓷碗就開喝,江櫻閣里的吃食講究精細(xì),一份碧粳粥的量也沒多少,盛阿嬌“咕嘟咕嘟”幾下,那碗就見底了。

  盛阿嬌把碗往桌子上一擱,隨便拿袖子擦了擦嘴:“快講!”

  奚行疆看了眼盛阿嬌,又瞥見被她扣在桌上的瓷碗,開口道:“你猜的沒錯,伯爵娘子就是承遠(yuǎn)伯爵府上的二小姐,葉妧韶,也就是你娘。”

  奚行疆的語氣輕飄飄的:“至于那公主,就是我先前要找的,灼華長公主。”

  怪不得葉妧韶會下嫁給寒門士子賀章,原來是圣上親自賜婚,這件事情葉妧韶似乎從未對賀梔里提起過,就算提起過,盛阿嬌也沒有這段記憶。

  “我父親既然是當(dāng)年春闈放榜的探花郎,為何不留在京中做官?”盛阿嬌問道。

  “他當(dāng)然做過,”奚行疆抬眼:“只不過當(dāng)年慕國的皇宮里頭,發(fā)生過一場宮變?!?p>  盛阿嬌后背一緊,那場宮變不就是盛家參與最多的。

  只聽奚行疆道:“那場宮變,是溫毓先皇后的母家盛氏一族參與最多,盛氏一族在前朝可謂是只手遮天,黨羽遍布朝廷,那慕徹……就是借了盛家的勢,才被推上帝王的寶座?!?p>  盛阿嬌的眉頭蹙了蹙,其實(shí)若不是因?yàn)樗?,盛家也不會去扶持這個(gè)有狼子野心的慕徹,但有一事她還是不解:“那賀章和宮變有什么關(guān)系?”

  “賀章,是盛家的黨羽,當(dāng)年的宮變還有賀章的一份功勞。”奚行疆解釋道:“宮變之后,慕徹開始著手于拔除對他不利的勢力,盛氏一族的沒落只是個(gè)開端,當(dāng)年參與宮變的臣子被貶到偏遠(yuǎn)地區(qū),遠(yuǎn)離京城,至于那些武將,重則被滅口,輕則就被杯酒釋兵權(quán)?!?p>  盛阿嬌也知道慕徹的狠戾手段:“那既然賀……我父親,已經(jīng)被貶到了濟(jì)安郡,為何慕徹還要對他動手?”

  “這就是關(guān)鍵所在,”奚行疆的聲音被壓低幾分:“你聽說過灼華長公主的失蹤嗎?”

  這件事情誰沒有聽過?盛阿嬌面色凝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瞞你說,”奚行疆的嘴角翹了翹:“灼華長公主失蹤前,去的最后一封信是賀家?!?p>  “這件事情我能查到,慕徹又何嘗查不到,慕國的先帝駕崩前,纏綿病榻,灼華長公主前去探望,誰都不知道他們在里頭說了什么,慕徹就是懷疑先皇把玉璽交給了灼華長公主,而灼華長公主的那封信,恐有對他不利的內(nèi)容?!?p>  “所以他要滅賀家?”盛阿嬌道。

  “沒錯,”奚行疆托著腮,送了塊糕點(diǎn)入嘴,磨著盛阿嬌的性子咽下去后道:“他既然得不到,就干脆全毀掉?!?p>  盛阿嬌就看著他慢條斯理地吃:“那你現(xiàn)在還沒有灼華長公主的消息?”

  “有啊,”奚行疆帶著幾分不服輸?shù)男宰樱骸氨臼雷邮鞘裁慈?,什么查不到??p>  盛阿嬌:……算了算了,先承認(rèn)你厲害。

  “嗯,怎么說?”盛阿嬌耐著性子問。

  “嗯……”奚行疆頓了頓:“機(jī)密?!毙」媚锾斆髁耍窃俣鄦杻删?,可就全被她推出來了。

  奚行疆瞧見她有些垂頭喪氣的模樣:“罷了罷了,說的直白些吧,賀家遲早要亡,兔死狗烹的結(jié)局難以避免?!?p>  “灼華長公主,也并非真正的失蹤?!?p>  盛阿嬌對上奚行疆的眼,不免一怔。

  “上次關(guān)押你的地牢里,是慕徹豢養(yǎng)走狗的大本營,他的機(jī)密不會放在皇宮,而是全部疊在了設(shè)在深山老林里的地牢?!?p>  “里頭有很多的宗卷,其中就包括和灼華長公主有關(guān)的,灼華長公主并非真正的失蹤,而是被慕徹囚禁。”

  囚禁自己的親姑姑?盛阿嬌也有些不可思議。

  盛阿嬌問道:“意思就是說,那封信是灼華長公主被囚禁前給的賀家?!?p>  “嗯?!鞭尚薪p輕點(diǎn)了一下頭。

  “灼華長公主被關(guān)押在何處?”盛阿嬌問道。

  奚行疆不緊不慢地吐出三個(gè)字:“瓊花臺?!?p>  瓊花臺?盛阿嬌不解道:“瓊花臺不就是先帝專門為她修葺的,灼華長公主一直就沒有離開過瓊花臺?”

  奚行疆輕笑:“專門為她修筑的地方就差點(diǎn)困她一輩子。”

  盛阿嬌望著奚行疆:“所以灼華長公主現(xiàn)在還在瓊花臺?”

  “被我劫了。”奚行疆說得云淡風(fēng)輕。

  “那慕徹不會察覺?”盛阿嬌蹙眉。

  “察覺又如何,”奚行疆雙手環(huán)著胸,隨意地坐著,儼然沒有先前店小二在時(shí)的端方:“我還往那被子里面塞了個(gè)稻草人,恐怕那小皇帝現(xiàn)在連飯都吃不下了?!?p>  

謝棠之

肖玨:勿c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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