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早春有點濕熱,沉睡的蘇二省無意識地翻了個身,把里衣解開,隨手扔在枕邊。
驚悚的是,趙齊云無聲坐在一旁的腳榻上。不過好在趙齊云見狀偏過頭回避著,給她掖好被子。
只是那樣坐了許久,趙齊云起身離開,關門時看見了抱刀而立的觀南。趙齊云并不慌,慢慢關上門,輕聲道:你的守衛(wèi),太松了。
挑釁十足的話,觀南卻沒說什么,站在門口,盯著趙齊云離開。
踏著夜色,趙齊云趕回了前線,還有三個時辰,江沚就要帶人來詳談休戰(zhàn)一事。
盧國的天下,趙稚羿那小子竟還保住了大半。他把整個西南邊境到朝廷的聯(lián)系都切斷了,多少裝扮成行人的報信人都被他安插的線人變成了花草的肥料,可還是沒擋住消息。看來坐鎮(zhèn)北疆的留痕閣,確實有點東西。
想到這,趙齊云不禁冷笑,留痕閣那位斷他的路,他就斷了他徒弟的命吧。
翌日清晨,兩城之間浮著一層薄霧,宛如沒洗凈的豆?jié){碗里新加了水。
江沚帶著一千精兵走在兩城中間的過渡地帶,身后五萬人嚴裝以待。
遠處一人坐在薄霧中,像極了謫仙,有這樣的身段氣質,他只見過一人。
江沚走近,看了那人身后嚴整的軍隊,這場面,像極了打鐵鋪子掛了個美人圖當門神。
趙齊云早早在路邊歇腳的一個小棚子等著,見江沚來了,笑道:小將軍來了,好久不見啊。
幾年前,趙齊云與蘇緘訂婚前,趙齊云就這樣稱呼他。
如今,他親手殺死的邕王,完好無損地坐在那,語氣還是帶著挑釁和逗弄。從蘇二省被綁后安然無恙回來,江沚就猜測過這種結果,他不惱,回敬道:夾著尾巴躲了這么久,終于敢出來見見太陽了?
趙齊云就像是沒聽見,道:你我軍隊打了月余,正值春耕,本王那最近總有喜事,這么多事碰在一起,戰(zhàn)事是該停停了。
江沚冷哼,拿出停戰(zhàn)協(xié)議,坐下道:這么為百姓著想,那就簽了。
趙齊云展開絹紙,細細看著內容,笑道:聽說,小將軍在京城,有了新樂子?
不知所云,江沚瞇眼,冷道:你想說什么?
趙齊云笑道:她如今在本王那學藝,投緣,本王準備納她為妾。你也知道,那臉,那身段,那性子,太像你嫂嫂了,本王忍不住。
十足的葷話,江沚知道他說的是蘇二省,忽然想起來那日軍帳中少女幼鹿一般玲瓏的身段,他強壓著內心的波瀾,把筆遞上去,道:年紀大了,癡心妄想是常事。
趙齊云斂了笑意,接過筆,自顧自道:所以啊,本王要替她出頭。
話音未落,趙齊云袖中就射出一支冷箭,江沚躲閃不急,被射中了側頸。頓時兩方近身精兵廝殺起來,身后的軍隊也向前趕來。
趙齊云趁著江沚中箭的空擋,揮劍連砍數(shù)次,招招致命,步步緊逼,劍氣將土地震出了道道深壑。
江沚閃身躲避,抽出劍格擋,一個轉身后躍拉開距離,揮劍轉勢,朝著趙齊云攻去。
兩人都想致對方于死地,不留余力。只是趙齊云那一箭刁鉆,江沚的動作明顯笨拙了。
趙齊云占著上風,忽然,趙齊云覺得手上一麻,劍竟從手中滑落。
江沚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嘴角,忍痛咬牙,狠狠砍向趙齊云。那一劍力道之大,盡管趙齊云抬著無力的胳膊抵擋,也將他左肩鎖骨生生砍斷。
幸虧有人往沖著江沚射了一箭,趙齊云才從江沚劍下逃過。趙齊云明白自己中了毒,奪馬離去。
江沚正要追趕,感覺身上麻麻的,揮劍殺了身邊的幾個小兵,昏了過去。
雙方擊鼓退兵,一場戰(zhàn)事,倉促開始,草率結束,活像少年為義氣打架。
晌午,江沚就清醒了,側頸那箭沒傷及血脈,是不幸中的萬幸,可那箭上只有麻藥,不禁讓江沚疑惑。
趙齊云和趙稚羿性子極像,都是那種面上笑著,茶中下藥,手中藏刀的笑面虎。只是趙齊云出身好,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不食煙火。而當今陛下王道坎坷,更多一份痞氣和江湖義氣。
趙齊云真的想殺他,一般不會親自上,縱使親自上陣,也會做萬全的準備,絕不會只是下麻藥。
除非......江沚突然想到和談時他說的毫無意義的話,頓悟:趙齊云不想讓他死得那么痛快,他就是想親手了結自己,為蘇緘報仇。
江沚不禁覺得好笑,看來一向片葉不沾身的趙齊云,放不下一個死人。
江沚突然想到了蘇二省在蜀地,如今兩軍對峙,趙齊云又中了他下在和談書上的毒,不敢輕易出兵。那他就有很多時間,做些什么來回敬趙齊云的一箭之仇了。
江沚對一旁護衛(wèi)道:去騎兵營找蘇叒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