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還蒙蒙亮。冷風呼呼的吹,請來的陰陽先生拿著銅鈴,在王震的身體上繞著圈,嘴里還念念有詞。
靈堂就設(shè)在老家堂屋的走廊,王震的頭沖著南面,腳沖著北面,身上蓋著黃布,家里面信佛的幾個姑姑也念著佛經(jīng),收音機里放著大悲咒。
四點半鐘,殯儀館的車準時到了大門外。珊珊捧著她爸爸的遺像坐上了在殯儀館的車。
因為王秋雙即將臨盆了,沒有讓她跟著一起坐殯儀館的車,坐著她老公的車跟在殯儀館車后面。王文珊看著姐姐上車了,也就放心了許多,又轉(zhuǎn)過身和站在她旁邊的左兵吩咐著。
“我跟著殯儀館的車,就不讓我媽跟著了,她身體也不好,你幫我照顧一下?!?p> “放心吧,我開車帶媽,跟在后面。”
“嗯,大娘也去送爸,也跟你和媽一起坐吧”
“行,你放心吧,相信我?!弊蟊昧Я艘幌峦跷纳旱募绨颍蛩齻鬟f著力量。
看著王文珊眼底的疲憊,和烏青的黑眼圈,左兵心疼不已,昨夜守靈,他一直默默陪著她,知道王文珊是一整夜都未曾合眼。
王文珊感受到了左兵傳達的關(guān)心和力量。微微一笑,沒有說什么。
天光破曉之時,天邊的云彩都是黑亮黑亮的,漸漸的泛出白光,隨后是暖黃色的光景。車隊行駛在清晨的路上,安靜而快速。
王文珊看著車上已經(jīng)被收斂好的父親,心里不由得希望這條路再長一點。
死生之事向來是半點不由人。這些她都是知道的。研究生期間她就是攻讀的哲學專業(yè),她就是想要弄明白人生的真諦。
可是結(jié)果卻是滿心痛苦,她再一次更加清醒的認識到生命本身的無奈與人性的不確定性,她的問題永遠不可能有確定的答案。
規(guī)則的適用性在于人們生存目的的共性,渴望著安全,渴望著安穩(wěn),渴望著權(quán)利,這就是社會的意義,它提供給人們生命安全的保障,人們出賣自由換取安穩(wěn)度日的機會。
思緒飄飛,她依舊想不明白,父親為何會陷入到那么明顯的情感陷阱。當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嗎?
她的雙手用力的握著手里的相框,只有這樣她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接受這已經(jīng)成為事實的一切,她,沒有爸爸了。
終點到了。這個地方是王文珊第一次來,爺爺奶奶去世的時候,她都因為學業(yè)的事情沒能來送爺爺奶奶最后一程,這一次她可以了。
人生總是在哭聲中開始,在淚水中結(jié)束。
在把王震推進煉煙爐的時候,王文珊的母親趙玉芬已經(jīng)是哭的幾乎暈死過去了。王文珊看著母親聲嘶力竭的哭喊著,她知道,愛這個東西真的很難說的清楚。盡管當初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打架爭吵是家常便飯,可是人離開了,活著的人能記起來的竟然都是他的好。
她扶著媽媽,姐姐靠在姐夫身上,眼淚也是不停的流。奇怪的是王文珊沒有哭,她不想哭,至少在這樣的時刻,在眾人面前她是一滴眼淚都沒有的。
左兵就站在王文珊的身后,看著前面的王文珊,單薄的身板繃得直直的,他想過去將她摟入懷里,給她依靠,但是他知道她不會接受,因為他明白,從這一刻開始她,王文珊,王家的二姑娘,是王家新的頂梁柱了,她必須得撐起來,為了她身邊已經(jīng)近乎暈倒的母親,也為了那個不顧自己生命安全也要生三胎的姐姐。
未來的路很長,也充滿了未知,王文珊在和父親決裂以后就明白就靠人不如靠己這句話真正的含義。她不能倒下,她要像父親一樣,無論多苦多累都要堅持,都要勇敢拼搏。
追悼會在八點鐘開始,火化結(jié)束后左兵去買了一些包子豆?jié){,專門買的素餡的,天氣冷,吃點熱乎的總歸是要舒服一點。
一起來參加追悼會的親戚朋友也都陸續(xù)到場了,王文珊得體大方的接待著。沒有一絲一毫的失禮之處。只是左兵買的吃食她沒有動,一口都沒有吃,左兵心里心疼但是也沒有辦法勸阻,他知道王文珊心里的痛,也沒有勉強她。
這初春的北方天氣還是很冷的,王文珊穿著黑色的呢子大衣,也扛不住這早上的寒氣,他又匆匆跑出去,找了好幾家店才買到的暖寶寶貼,不由分說的給王文珊貼在衣服里面。
“不用了,我不冷,沒事的”
“什么不冷!手都冰涼的!你這樣子誰能安心!趕緊的聽話都貼上”
“那也不用這么多??!我這衣服都快讓你貼滿了”
“別說話,趕緊貼上!一會追悼會開始了。你還要站好久呢?!?p> “嗯,我聽你的”左兵看著溫和的王文珊,心里踏實了許多。他買了十多包的暖寶寶貼,幾乎把王文珊的大衣里襯上貼滿了暖寶寶貼。
“好了,這樣就不冷了,你現(xiàn)在不想吃東西我不勉強你,等一會追悼會結(jié)束了,我再給你買點吃”
“好,一會再說吧”
“沒有再說,必須吃,好了去吧,去看看媽和雙姐”
說著兩個人并肩同行,走進追悼會的禮堂。
感受著暖寶寶帶來的溫暖,王文珊的心里也漸漸暖和了起來。她看著身邊這個一米八五大個的男人,卻實實在在的像個老媽子,操心著她的一切,當初談戀愛的時候就是這樣,現(xiàn)在依然是這樣,或許她可以相信他。
追悼會上,司儀聲情并茂,悼詞也是感人至深。這場追悼會可以說是賺足了眼淚。
王文珊聽著司儀念著王震的這一生,寥寥數(shù)語就可以概括一個人五十六年的風風雨雨。
她知道,自己的父親一向都是顧全家族的人。事業(yè)起來了,他就帶著大爺家的哥哥,他的大侄子一起干,還常常說著,將來死了公司就留給他的侄子。那時候她媽媽總說她爸爸是重男輕女,但是兩個人卻從來沒有因為這些莫須有的事情吵過架。
父親總是在掙到錢的時候就會幫襯著自己的兄弟姐妹,從來不吝惜錢財。有力的時候出力,有錢的時候出錢。她明白,爸爸是想讓他們整個家族都好起來,而不是只是他一個人過好。
所以她心里是很佩服自己的父親的,她的父親可以說是從來沒有過一點私心,對這個家一心一意??墒撬欢皇敲總€人都有他那樣的胸襟。這也是他生命最后的那幾年明白的道理。
姐姐王秋雙對于這些叔叔伯伯,是有怨言的。她也不止一次的和王文珊吐槽過。說他們的小心眼兒,說他們唯利是圖的嘴臉。王文珊聽過以后也就忘了,她不能計較這些,因為她知道,盡管他們是唯利是圖的小人,但是他們也依然是這個世界上和她最親的人。
小心思誰都有,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這些的小市民,可是他們終究不是外人。這一點上她和父親王震的想法是一樣的,畢竟血濃于水,那些小來小去的就不用在意了。
追悼會結(jié)束了,不過是四十多分鐘的光景,親戚朋友的安慰聲此起彼伏。
“小雙,你也別哭了啊,自己也是有身子的人,當心啊”
“我沒事表姑,我就是舍不得我爸”
“好孩子,你這樣哭,不是讓你爸走的也不安心嗎!”
“嗯,我知道,表姑”
“表姑,不好意思了,招待不周,我們在家里擺了幾桌薄酒,您一會回去吃點熱乎的,墊墊肚子?!蓖跷纳航舆^話,和她表姑說到。
“哎,好孩子,難為你了。好好照顧你姐?。 ?p> “我會的表姑,您先上車吧,我已經(jīng)安排好回去的車了。”
“是那個黑色的車嗎?”
“對就是那輛。來,您慢點”
“好好,你不用管我了,去吧”
“好,表姑?!?p> “文珊!來一下!”王秋雙說著。
“怎么了姐?”
“一會我和我嬸兒一起坐車先去墓地,你和左兵你們倆再去買點紙錢元寶啥的,給,姐給你拿錢”說著王秋雙就從包里掏出了五百塊錢。
“行,不用你拿錢了姐,我有錢。你別哭了,注意身體就好”
“去吧,我沒事,姐昨天說的話你也別放心上,……姐就剩你一個親人了”說著王秋雙那雙好看的杏仁眼又一次被淚水淹沒。
“別哭了,別哭了啊!”王文珊抱著王秋雙,低聲安慰著,眼眶也是紅彤彤的。
事情在一項一項的進行著,墓地是前幾年就買好的,王文珊還記得那時候突然就開始流行買墓地了,幾乎是一天一個價,她爸剛開始還說這都是人為炒出來的將來還會降的,可是沒過幾天他自己就買了四塊墓地,花了十萬多一點,有爺爺奶奶的,還有他和三叔的,還有一個是留給王秋雙的母親的。
買完墓地以后,王文珊還記得她父親說的,無論如何將來死了以后,是要和她媽媽合葬的,除非她趙玉芬不愿意,否則她就得跟他葬在一起,那時候她還覺得自己的父母是永遠不會離婚的,雖然有很多的不如意,但是他們還是要生死相隨的。
哪成想在奶奶去世后他們就分開了。那么的決絕。
安葬好了她父親的骨灰盒,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是快十二點了,賓客們也都入了席。索性家里有四叔和四嬸操持著,也沒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王文珊也能休息一會。
到了家,王文珊的母親,和姐姐王秋雙就一齊倒在了她三嬸家的炕上,一時間嚇得眾人不知所措,暈倒的二人也是雙雙進了醫(yī)院。
喵的魚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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