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鵬媽已經(jīng)穿戴利索等在門口,謝昆鵬看看表,不住催促著幼禾:“快點兒吧,別換了,穿哪件都一樣?!?p> 三人坐在車上,謝昆鵬朝后視鏡看了一眼,看見后座上的幼禾對著窗戶發(fā)呆。
“今天請你們倆好好吃頓大餐,都別給我省錢,撿貴的點。老婆,聽見了嗎?”
“聽見了?!辈恢缽氖裁磿r候開始,丈夫?qū)ψ约涸絹碓經(jīng)]耐心了,幼禾明顯感覺到了今非昔比的差別,她坐在車上,一路保持肅靜,心里對這頓大餐早已沒了任何期待。
昆鵬媽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兒媳婦,悄聲說:“晚上吃多了不好,一會兒別點太多。”
幼禾聽到了婆婆的聲音,但她沒有回應(yīng),只是用力咬住嘴唇,低下了頭。
到了餐廳坐下,昆鵬媽拿著菜單,一個一個的pass,這個太貴,那個量少,這個吃了不好消化,那個太涼鬧肚子,總之,菜單上沒幾個菜是她能看上眼的。
“既然這么為難,那就要個招牌套餐吧?!庇缀陶f。
“我們店的招牌套餐是八菜一湯,你們就三個人……”服務(wù)員好心的提醒。
昆鵬媽:“是啊,肯定吃不完……”
謝昆鵬打斷了母親:“聽禾禾的,就招牌套餐?!?p> 昆鵬媽的眼神當下就不對勁了,趁兒子去上廁所的間隙,胳膊肘又捅了捅兒媳婦,壓低嗓音:“剛才在車上,不是跟你說少點點兒嗎?你怎么回事兒?你又不上班,也不知道學著節(jié)省,不就吃個飯嘛,能吃飽就行了,你看吧,肯定吃不完?!?p> 李幼禾別勁兒似的,說了一句:“吃不完我也高興,出來吃飯就是吃氣氛的?!?p> 餐廳的喧鬧聲很大,淹沒了昆鵬媽的抱怨。
李幼禾將啃完肉的骨頭,順手丟進骨碟,一根又一根,她大快朵頤,吃的很盡興,很快的,骨碟就被堆滿。她從旁邊又拿過一個碟子,將蝦皮扔了進去。
昆鵬媽對兒媳剛才的所作所為很不滿,故意找茬兒:“這碟子是盛菜的,不是讓你扔垃圾的?!?p> 謝昆鵬看了一眼妻子面前的兩個碟子,也給母親幫腔:“禾禾,人家兩個碟子,就是一個垃圾碟,一個菜碟,這個實際是盛菜的,你都用了一個盛垃圾了。”
丈夫這一開口,幼禾臉上掛不住了,她拿著蝦殼那只手,停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昆鵬媽一聲譏笑:“這是在北方,不是在你們南方,凈瞎講究。像這骨頭、蝦殼,吃飯剩下的渣渣,放到餐巾紙上就行,服務(wù)員也好收拾,占一個盤子都浪費,存心給人家服務(wù)員添麻煩。”
餐桌上掀起了一陣無形的風暴。幼禾心底的憤怒,徹底通過手指釋放,她原本停在空中的手,再次將蝦殼扔進碟子。
“花錢就是要享受服務(wù)的,咱們吃的這頓餐費里,就包含了服務(wù)員的服務(wù)費。再者,不管是在南方還是北方,用骨碟的人都不在少數(shù),這頓飯,我想用幾個就用幾個?!庇缀坦桓牌沤邪辶恕?p> 空氣驟然變冷,昆鵬媽眨巴著委屈的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兒子。
謝昆鵬啪地將筷子摔在桌上,桌子都晃了一下,聲音震天:“李幼禾,你跟我媽怎么說話呢?不管今天你這件事做的對不對,你都不能跟我媽這么說話!給我媽道歉!”
幼禾憋了許久的情緒,一天比一天低落,現(xiàn)在的她,就像一堆被水澆滅的篝火,只能冒出一股嗆人的濃煙,這濃煙是她被老公怒斥,刺穿了的自尊心。
“我沒有錯,為什么要道歉?”幼禾決心硬著頭皮干到底。
謝昆鵬被妻子頑固的眼神,跟嘴硬的態(tài)度徹底激怒,嚷道:“你這個人,連尊重長輩都不懂,你爸媽從小到大怎么教你的?”
謝昆鵬的聲音大得很,全餐廳食客的眼神,都齊刷刷的看著他們這一桌。
昆鵬媽掃了眼四周,所有人都對著他們這一桌指指點點,太丟人了,她拉拉兒子的胳膊:“算了算了,咱不吃了,結(jié)賬回家?!?p> 餐廳里眾人的嗡嗡聲和議論聲,讓謝昆鵬覺得失了作為男人的面子,他一把將妻子從座位上拉起來,在眾人面前,狠狠掐著她的胳膊,將她帶出餐廳。
車里,三人非常默契的不言不語。
這頓飯吃的,真夠糟心。李幼禾望著車窗外,無聲無息的流淚。汽車路過北原市人民醫(yī)院的時候,幼禾忽然想起跟戚語嚴吵鬧的那天上午,戚語嚴那句“依附男人久了,難免會喪失自我”,這句話像手榴彈一樣在她心里炸開,將她的精神世界炸的四分五裂。
李幼禾回顧過往,難道自己真的錯了嗎?難道全心全意的依賴一個人,愛戀一個人,愛到喪失自我,是錯的嗎?
為了愛情,謝昆鵬讓自己遠嫁,自己就毫不猶豫拒絕父母的挽留,跨越一千多公里,從河慶來了北原。丈夫不能生育,自己疼惜丈夫,舍不得多年感情,最終還是做了人工手術(shù)。為了這個家庭,一次次跟婆婆妥協(xié),一次次對丈夫忍讓。
到現(xiàn)在,多用個骨碟都不行?以小見大,丈夫真的變了。是不是女人懷孕之后,丈夫都會改變?李幼禾不知道別人家怎樣,但她明確的認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要不然,到最后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回到家中,婆婆和丈夫都沒有對餐廳發(fā)生的不愉快再說什么,心照不宣的翻了篇。只有李幼禾,在自嘲的笑聲中,默默嘟囔了一句:“愛誰都不如愛自己。”
丈夫的無情斥責還在她耳邊回響,李幼禾真想跟丈夫大吵一架,問問他這段時間到底怎么了,為什么突然變了模樣??伤皇窍∷善匠5南词呋嘏P室,手捧著給即將出世的孩子準備好的小衣服,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看。
“這件是一個月的衣服,這件是三個月的衣服,這件……是出了哺乳期之后,寶寶能穿的衣服?!背隽瞬溉槠?,這是幼禾心里給這段婚姻設(shè)下的最后期限。
孕婦最忌諱情緒波動,幼禾對此心知肚明,她盡量讓自己冷靜,一切先以孩子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