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因為那場意外，程喬的人生被徹底改寫，在醫(yī)院陪護的那些日子她想了很多很多。
作為家中長女，她想到了沒有工作的母親和即將走進高中的弟弟，她更加想到了未來五年內(nèi)自家可能都不會有收入。
也就是當時父親程國梁開始回家修養(yǎng)以后，程喬在心里放棄了對于大學(xué)的期待。
雖然讀書學(xué)習是很重要，但是跟一家人的生計比起來這些都不再重要。
大學(xué)學(xué)歷可以工作以后再補，但是家庭的困境卻是眼前實實在在的。
困窘的這些年親戚們沒有一個伸出援手，甚至她當時高考后出門打工的事情還被親戚們當作笑料。
這一切的一切她全部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今天這些親戚倒是好意思腆著臉過來求人幫忙。
抹去眼淚，程喬看著郭妙齡一字一句猶如困獸低吼：“這些事你都不用管，那些人根本就不配我叫一聲親人！”
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是她從小看到的一切都不過是別人借由自家父親的善良來索取利益。
“好，我不攔你，但是咱們現(xiàn)在都是成年人了。都說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你不想想要跟所有親戚決裂吧？”
把門拉開一條縫看著外面客廳的情況，郭妙齡語重心長。
“不愿意讓你爸爸過去的話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就好了，你要是心里不舒服的話就躲在屋里，我.....”
“躲在屋里？”
聲音拔高，程喬梗著脖子態(tài)度強硬地拒絕：“該羞愧是那群吸血鬼而不是我，該心里不安的是他們不是我，憑什么我就要忍氣吞聲？”
“我爸爸倒是忍氣吞聲了一輩子，但是親戚朋友里又有幾個夸他好的？你們不是一樣覺得他老實好欺負？”
所有委屈涌上心頭，程喬一把推開郭妙齡再次闖進了客廳。
“二舅，我今天就這一句話，我爸是不會去幫忙，不管你高不高興我都要這么說！”
啪！
響亮的一巴掌，程喬半天腦子都是懵的，強烈的耳鳴甚至讓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誰讓你這么跟大人說話的？真是越活越回去，都二十四歲的人了還當自己是小孩兒？”
指著程喬，父親程國梁全身顫抖地嘶吼，就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土狗。
雖然程喬小時候被母親打過很多次，但是父親從未打過她，今天這是第一次。
看著那些眼神復(fù)雜的親戚和怒不可遏的父親，程喬笑了，眼淚不受控制地滾落。
“是嗎？我是小孩子？”
抓起那瓶紅酒狠狠甩在地上，尖銳的破碎聲讓程喬笑得更加放肆。
“我要是小孩子就不會考慮咱家困難放棄上大學(xué)，我要是小孩子就不會每月都給我弟弟打生活費，我要是小孩子就不會攢錢把家里的家電沙發(fā)都換成了新的！”
抓著在胸膛里絞著疼的心臟，程喬聲嘶力竭：“我媽總說我不會打扮自己，可是買衣服要花錢，我還想著咱家需要還貸款！”
“你總說我不禮貌不給親戚打招呼，可是你怎么不想想這些親戚究竟是怎么對待咱家的？”
“你總說我是小孩子，可我六歲做飯八歲就上地里掰玉米割麥子，你問問同齡人里哪個跟我一樣活得像只可憐的老鼠？！”
用惡鬼一般兇惡的眼神盯著自己的二舅，程喬收起眼淚喃喃著：“你想要討好這些人成全自己好人的名聲沒有問題，但你不能逼著我也要接受這些讓人作嘔的人！”
“爸，我可以拼盡所有為你們好，但是我累了，以后別來找我?！?p> 這句話輕飄飄的，但剛剛還一臉憤怒的程國梁卻像是被嚇到了一樣怔怔地盯著自家女兒。
他不明白，明明那么乖巧懂事的女兒為什么會忽然會變成這樣。
但是程喬沒有解釋也沒有停留，剛剛帶回來的行李箱還放在門口，她直接推門而出。
砰！
大門重重關(guān)上，全程沉默的程炎穿上外套追了出去，戒煙多年的程國梁夾著一支點燃的香煙蹲在墻角一動不動。
“姐，要不拉你出去兜兜風？”
拉住程喬，程炎晃了晃手里的車鑰匙。
“不用......算了，你送我回老家吧。”
本能地想要拒絕，但是程喬想到一路走回去很可能要干感冒就點了點頭。
在外工作多年，她早就明白照顧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哪怕哭著吃飯也不能不吃飯，哪怕放下自尊也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不被這世界所愛，她能夠做到的就是好好愛自己，吃飽穿暖不生病，保證這幾點后生活中的快樂也就簡單了很多。
而這個時候，樓道口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高跟鞋敲地聲，很快王麗麗就沖了出來。
看到站在門口的程喬和程炎，她露出一個放松的笑容。
“還好你們沒走遠，喬喬，今天的事情本就不怪你，別傷心了?！?p> 拉住程喬冰涼的手，王麗麗眨眨眼睛：“要不我們加一個好友吧？下個月我就要結(jié)婚了，到時候想要請你當伴娘，所以咱們商量一下伴娘服的款式?！?p> 并沒有多做考慮，程喬點頭答應(yīng)，祝福別人的事情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麗麗姐，謝謝你了，也祝你們的愛情長長久久?！?p> 加上好友，她揮手告別：“回去吧，外面冷。”
坐上車，程喬一路沉默，程炎從始至終也沒有說任何話，直到下車的時候還是程喬主動交代。
“回去以后多勸勸爸媽，今天我說的話的確是有點重了?！?p> “姐，你是不是不準備在老家住了？”
冬日正午的陽光下，北風卻是如同刀子一樣割的皮膚生疼。
看著自家弟弟那一副像是被拋棄的可憐樣子，程喬笑了。
“好了，我就是說說氣話，怎么可能說走就走，我要是拍拍屁股走人了爸媽誰來照顧？”
看著寒風里格外蕭條的老房子，程喬擼了一把撲在自己腳邊的牛牛，今天走的時候居然忘記帶它了。
喵！
“好好好，我等會兒就給你取貓糧，別急啊?！?p> 牛牛扒著她的衣服跳上來要吃的，程喬被鬧得焦頭爛額。
“老弟你回去吧，有事兒我會跟你說的?！?p> “那行，你一個人在家里好好的，咱爸的事情你別多想，他肯定會自己想清楚的?！?p> 看著車子離開，抱著牛牛的程喬嘴角慢慢上翹，最后她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牛牛你知道嗎？今天我把想說的都說了，你是沒看見我二舅那個臉黑的，老虎不發(fā)威還真是把我當病貓了。”
“不過我還是要好好修煉，爭取以后風輕云淡地把那些人氣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