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zhuǎn)過身來見一個年輕男子在她身后,那男子一束長長的目光小心翼翼打量著她。
年紀并不大,但是穿得卻很老氣,整套西裝有爸爸壓箱底,進城才會穿的感覺。
生意人一般不是這種打扮,言行舉止也不像他那樣斯文,這男子很老實的樣子。
“我叫沈河,那什么,看到你在跳舞,我…我…就啥都顧不上啦,忍不住停下來看個夠。”
沈河是趙心悅公司的代理商,卻是最失敗的生意人。
沈河心里火燒一般:這他媽什么破品牌?分明就是唯利是圖,老板只管把錢搞到手,這樣費那樣費的交。
這樣錢那樣錢都交了,最氣人的是沒有生意上的交流和專業(yè)培訓,從來不問業(yè)績怎么樣?根本就不在乎他這么一個小小代理商的死活。
他貸款來做這不稱心的事,愁眉苦臉還賺不到錢,真覺得自己他媽傻。
這破品牌唯一一次破費是請了一個女講師來給他們洗腦,那講師他媽的什么狗屁都不是。
就拿拿名片和教材再套上一身名牌的外皮,在自己頭上堆滿了各式各樣有用無用的頭銜。
盡可以站在臺上風情萬種迷糊人,實質(zhì)性的資質(zhì)沒有,卻不知從什么地方混來了莫名其妙的,課堂有用東西少或幾乎沒有,就吹?!拔以谏虾Q葜v在國外也演講……”這些對商家有什么用。
沈河做這個服裝生意之前就是在惠安老家出海打魚。
因不想和自己的大哥一樣一輩子在海上,每天不是撲魚就是用錘子和鏟子修船。
而且每次都會發(fā)現(xiàn)剛剛做完的活要再做一遍,最難熬的是每一天沒完沒了的想家,茶不思飯不想,只想數(shù)著回家的日子。
也不想和他二哥一樣偷渡去新加坡。辦簽證很難,需要找蛇頭花一大筆錢還不一定能辦下來,要是偷渡走出去想回來便會主動露餡被抓。
他二哥之前在新加坡挨了三下鞭刑再關(guān)上半個月左右才回到家,但是再也不能去新加坡了,只能不斷去新的國家。
所以他就一個人偷偷跑出來瞞著家人做生意。
“這是設計室,你有事嗎?”趙心悅心中疑惑臉上不由得一紅。
沈河說今天是過來拿些貨,不料業(yè)務小廖在路上遇了麻煩事不能來。
他舉目看看四周的樣衣,又似乎想問趙心悅一些問題?
他想看看新款,能讓她直接告訴自己哪些是暢銷款能賣?還想說這里的業(yè)務為什么每次都是給推那些積壓多的庫存?
反觀趙心悅的一身長裙柔婉秀麗的妝發(fā),看起來青春蓬勃,很有妙齡少女的朝氣這讓沈河一瞬間就被她吸引住。
他感覺周圍的一切全部都是暗淡的,只有趙心悅像一顆閃亮迷人的星星點亮整個世界。
他對她一見鐘情,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jīng)愛上她。
趙心悅看了一眼沈河退兩步,這一眼包涵太多的疑問,聽他口音好像一個地方的?
她讓沈河明天早點到陳列室去挑想要的新款式,不過很好奇他是哪里的代理商,哪個商場的?
沈河不好意思指向窗戶外的黎華百貨說:“當初會做這個品牌,完全是沒有任何經(jīng)驗,帶著滿腔熱血和美好的理想去投資的?!?p> 沒想到這品牌老板夠狡猾的,把好的位置自己直營,差的讓他進柜,貨賣不出去還不給退換貨。
沈河的眉目擰在一起,顧不得那么多了點燃一根在趙心悅面前猛抽。也裝不下好形象,就如實和趙心悅說著目前的情況。
不應該啊,福建人是出了名的生意人在當?shù)剡€流傳著一句話:福建人寧愿睡地鋪都不會跟別人打工的。
怎的他沈河一點都不像閩南生意人,說好聽點是他比較講感情比較相信人沒有那么現(xiàn)實,說難聽點笨不會做生意,也許是這樣他在生意上總是吃虧。
他的庫存還壓著倆千多件的貨,上個月還傻傻交了下一季的訂貨費,這資金周轉(zhuǎn)得更加吃力。
他交了訂貨費才想起自己怎么不狠心拒絕?不去大干一架退回錢?這交了訂貨費不去訂貨錢就打水漂,還有如果真去訂了貨,這些貨又要如何安置。
商場里每天都在傳,誰又賺大錢了,誰又傾家蕩產(chǎn)了,誰又跳樓自殺了,不是傳奇就是悲劇。
他有個同學,拿著所有家產(chǎn)投了好幾家專賣店,結(jié)果每一家生意都不好,這讓他沒了錢老婆也跟人跑了。
趙心悅走到窗戶邊抬眼望過去,霎時被震驚了,她看到窗戶外的黎華百貨糟糕的景象。
大門被前來討債的商家占領拉著幾米長的橫幅,現(xiàn)場還有警察、保安、商場的高管、路人,旁邊的喇叭循環(huán)播放著商家自己錄制的“還錢!還我血汗錢!”的口號。
過了一會,商場人員和商家在一邊打起來。有男有女,男人一只大手打出去,一把將一個女人打倒在地,直接倒下,地上一灘血。
這種拉橫幅討債的場面已經(jīng)上演了半個月。是的,但凡在黎華百貨沒有一家不虧,沈河白天也參與討債隊伍,幾乎沒法吃飯沒法睡覺。
他當時就是看中黎華百貨附近都是有人氣的大商場。很意外進來才發(fā)現(xiàn)黎華百貨什么證件都沒有交齊不能正常營業(yè),說是要蓋到二十四樓結(jié)果幾年了都卡在十三樓。
答應商家開業(yè)要請大明星來也沒有來,反正一天能賣出一件就不錯了,沈河請的兩個妹子站柜天天都沒有精神賣,說兩句還看不起老板這么落魄,工資都是欠著。
這樣下去他的貨壓久了更難賣,兩千多件,沈河恨不得一把火燒了。
進黎華百貨沈河簽了一年的合同,下個月就得撤了,他每天都在不停的找下一家,不然這些貨怎么辦?一個柜臺裝修費就花了五萬,撤了就只能當垃圾扔了。
趙心悅眼睛的余光看見沈河的笑容臉上露出一片陰云。也許也是和他一樣在這公司待得窩火,心中便堵滿了寒流,讓她對沈河憐憫起來。
像他們這種人,生在這樣精明的商業(yè)沿海地區(qū),可是他們,就是沒有一點商人的腦子,只有憨憨一步一步走自己的。在閩南家家基本是從商,不會做生意可真是抬不起頭啊。
趙心悅問他:“聽你的口音是不是泉州那一帶的人?我是泉州惠安的。你是泉州哪的?”
“巧了,我也是惠安的,有緣分?!?p> 居然是同一個地方的??闯鏊撕芎?,趙心悅心中比誰都明白這家公司有多爛,大部分衣服款式,都是到批發(fā)市場用便宜的價格,拿到廠家再貼上自己的牌子賣,缺乏自創(chuàng)的款式。
這樣下去公司是走不長久的,靠忽悠人的營銷手段一出是一出。
“我覺得你現(xiàn)在不能急著找下一家,即使找到了下一個商場,招商部也未必能有好位置給你。再說到時鋪貨又得全部換新款,萬一新貨又不暢銷,會更困難。建議你想辦法把貨處理了重新找個正規(guī)的牌子做?!边@些從來沒有人教過趙心悅,可能因為大學打工見多了就自然而然看清現(xiàn)實。
沈河心中沉吟不決,左右為難這個看起來簡單而又復雜的問題。
趙心悅說完有禮貌的和沈河辭走,沈河備感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