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捉摸不透

　　林意歌微微一驚，沉下心來自行檢查了一番。

　　正如池無瀾所說，她歷經(jīng)千年才重聚魂魄，魂魄碎片之間的凝聚力，被歲月削弱許多。

　　好比破鏡難圓。

　　比起全新的銅鏡，重新拼接修復的鏡子，總是脆弱些。

　　即使有萬道劍碑上的那一道神念相助，也只修復了那些細微裂紋的表面，仍然不及一般修士來得神魂穩(wěn)固。

　　若不能趁早徹底還原神魂強度，將會在修行之路上留下隱患。

　　幸得三師姐提醒，要不然，等修為漸漸高深，這隱患也將成為附骨之疽，再難清除。

　　可她神魂不穩(wěn)的事，不止是大師姐、二師兄，連她自己都不甚清楚。

　　在縱情恣意的池無瀾面前，林意歌也不藏著掖著，有話直說，問道：“三師姐怎么知道的？”

　　“這有何難？”池無瀾得意一笑，“我夜觀天象，見參星橫斜，看斗轉(zhuǎn)星移……總之很快就算出來了?！?p>　　池無瀾知道自己推演的準確率出奇地低，因此耗費近百年，演算了幾萬次。

　　演算結(jié)果多是林意歌已魂歸山海。

　　取其反義，四舍五入，小師妹的魂魄并未消散于天地。

　　池無瀾本想要具體到時間年月日，方位州郡縣，奈何她對太乙神數(shù)的領悟不夠，負荷不了如此大的演算量。

　　直到一個月前，她才確認小師妹會在雍州青陽郡轉(zhuǎn)世。

　　池無瀾借著紅鸞館排查整個青陽郡的妙齡女子時，才聽說林家村有個和小師妹同名同姓的少女，幾日前投河自盡了。

　　之后，她一邊隱藏行蹤一路往陽州蒼梧郡行來，一邊沿途打聽。

　　在接近白鶴鎮(zhèn)時，才終于確認了，有一個帶著些雍州口音的少女途經(jīng)此地。

　　池無瀾隨后就想到要幫重生歸來的小師妹穩(wěn)固神魂，這才回了上洛郡。

　　她本想先回紅鸞館，與“越了界”的文宗易分道揚鑣。

　　沒曾想，剛到上洛郡就遠遠看見一個陌生少女，戴著那根獨一無二的水玉冰魄簪，進了云岫樓。

　　和千年未見的小師妹比起來，膩在一起許多年還馬上就要分道的現(xiàn)任伴侶，又算得了什么？

　　池無瀾看著眼前稍顯單薄的少女，想起小師妹曾經(jīng)纖秾合度的身姿，不禁連連搖頭。

　　“小師妹，要不要跟我學太乙神數(shù)？”

　　若小師妹當年肯學術(shù)數(shù)，千年前這一劫，應當可以避開的。

　　“三師姐的好意，我心領了。”林意歌扶額，對此敬謝不敏，“容我拒絕?！?p>　　術(shù)數(shù)以數(shù)行方術(shù)，趨吉避兇，前提是將陰陽五行、天干地支、太玄甲子數(shù)融會貫通。

　　林意歌入道后，也曾去聞道閣聽六代長老啟蒙術(shù)數(shù)。

　　然后……

　　香甜地睡了兩個時辰。

　　見池無瀾似乎還要再勸學，林意歌連忙轉(zhuǎn)移話題。

　　“三師姐，你怎么訂了雅間？我聽說要一塊極品靈石呢！”

　　池無瀾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你三師姐我好歹也是紅鸞館館主，煉虛后期修為，他們討好我還來不及，哪能叫我掏靈石？”

　　林意歌很有些費解，聽風閣有數(shù)位大乘修士坐鎮(zhèn)，何須討好煉虛后期修為的三師姐？

　　“聽風閣不是有好幾位大乘期前輩嗎？”

　　“那幾個大乘期老頭閉關(guān)不出便罷，一旦出關(guān)，就不得不應下大師姐的戰(zhàn)書了?！?p>　　說到這，池無瀾瞥了一眼小師妹頭上的冰花簪，心里泛酸。

　　當年她歷經(jīng)情殤歸來，心如死灰，大師姐眼神都沒給一個。

　　她千歲生辰，大師姐第二年才想起來，隨手給了一大塊未經(jīng)雕琢的冰玉髓。

　　還有大師姐這沖冠一怒……

　　同樣是師妹，大師姐真是厚此薄彼??！

　　雖然單論劍道境界，千年前的小師妹，確實比她要高上那么一丟丟……

　　“什么？”林意歌沒料到還有這出，“大師姐為何會跟他們下戰(zhàn)書？”

　　“又問為何？當初和你一同殞命的，不是還有分屬九宗的煉虛期修士嗎？九宗大乘修士，必定脫不了干系。”

　　林意歌有些難以置信，“難道……”

　　“不錯，不止是聽風閣，天衍劍宗、空覺寺、合歡宗、文心學宮、天武宗、神機門、五蘊宗、無慮山，大師姐一個都沒落下?！?p>　　池無瀾說著，忍不住笑起來，面若春花。

　　“多虧大師姐這一出，我們幾個煉虛期的真?zhèn)?，在外積聚勢力也安全多了?！?p>　　早在林意歌拜入山門那一年，風輕輕便以千歲之齡，破天荒成為最年輕的大乘修士。

　　一千六百多年過去，風輕輕實力愈發(fā)高深莫測。

　　歸一派掌門，向來是當代真?zhèn)鞯茏又凶顝姷囊粋€。

　　加上風輕輕常年閉關(guān)不出，就更讓人捉摸不透。

　　一個神秘且強大的大乘期天才劍修，誰敢隨意應戰(zhàn)？

　　林意歌沉吟片刻，“難不成，九宗都在等大師姐飛升？”

　　只要風輕輕飛升，戰(zhàn)書自然作罷，九宗大乘修士也無需再縮在自己宗門里閉關(guān)。

　　“他們不愿冒險與大師姐一戰(zhàn)，便只能如此?！?p>　　“且不說這個。”池無瀾摸了摸腰間的紅玉雙魚佩，蹙起兩道黛眉，“眼下我身上靈石，可能有些不夠?！?p>　　她原本只需拍下一枚震靈丸，就沒有再額外準備靈石。

　　林意歌當即將自己如何從文宗易那里得來十八塊極品靈石的事說了。

　　池無瀾眉頭皺得更緊，心里又給文宗易記上一筆。

　　可惜了那么一張合她喜好且不會衰老的生動面龐……

　　林意歌對三師姐斬斷情緣時干凈徹底的做派，再清楚不過。

　　她連忙補上一句，“那魂魄不全的新弟子文采薇，正是文家主的親侄女，這些靈石和天材地寶，也不只是因為三師姐的緣故。”

　　池無瀾微微一愣，含笑點了點頭。

　　“三師姐認為，我們?nèi)绾尾拍芘南聝擅墩痨`丸？”

　　林意歌沒參加過任何拍賣會，對于競拍時的叫價策略，一知半解。

　　按照她的想法，直接叫價八塊極品靈石，把所有人驚得不敢加價，說不定就能成功拿下一枚震靈丸。

　　池無瀾略一思索，便定下了策略：由林意歌在外負責第一次叫價，若有人競價，則由雅間內(nèi)的池無瀾兜底。

　　“……這么一來，你我內(nèi)外呼應，勝算很大?！?p>　　池無瀾長吁口氣，有些煩躁，“我真不想給無慮山和聽風閣送靈石！”

　　林意歌自然也不愿如此，可歸一派弟子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準則。

　　再者，劍修若持身不正，做些強盜行徑失了本心，道途也就毀了大半。

　　恰在此時，隔音陣外白玉茶幾上，池無瀾的拍品總錄玉簡，亮起了一道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