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里的雨,即便雨勢再密,滴落在花草上也發(fā)不出太大的聲響,只像是一層移動的霧靄籠罩在視線中。
星枝喜歡這樣的天氣,因為雨天會沾濕人的鞋襪,而濕了鞋襪的人自然就不會再費周折的跨過整個府邸來尋她的麻煩。
淡雅的香縈繞在屋子里,星枝繼續(xù)翻著她那本還沒讀完的游記,看那些光怪陸離的大小傳說,她從不執(zhí)著于故事的真假。
自打李嬤嬤來后,一向粘著星枝的小桃都會學(xué)上好幾個時辰的刺繡課業(yè)。
琴棋書畫詩酒花,能學(xué)會一樣兒,星枝就不再擔(dān)心這小丫頭以后沒有安生立命的本錢了。
…
“喵...喵...”
雨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傳來貓的叫聲令星枝的心撲通了一下,循聲找去,她盼著如果還是那只貓該多好。
第一次遇見時,星枝就覺得那只貓的眸子特別的好看,像天,像地,像承載了世間萬物。
記得早些時候她曾在一本傳記中看過,若是女子在最好的年華離去,那么到了奈何橋畔,冥界之主就會答應(yīng)她一個請求。
這個請求是重生時可以按照女子自己的夙愿,化作一棵樹,或者化作一只貓兒,隨她心愿。
…
貓兒躲在樹下,好像淋了很久,毛發(fā)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正可憐巴巴的舔著爪子。
在京都,有些身份地位的官家家眷都有馴獸的喜好,可一般養(yǎng)的都是什么蓬萊靈鳥七彩孔雀。貓啊狗啊的都是下等人才養(yǎng)的東西。
星枝蹲下身,擦了擦貓兒頭頂?shù)姆e水,雙手抱起貓兒,也不管它身上有多么的臟兮兮,直直的就捧進了懷里,一邊用衣袖擦著貓兒身上的污漬,一邊溫聲說道。
“又見到你了,跟我走,可好”
....
另一旁的廂房內(nèi),柳思靜立于窗前,目光不熱不冷的看著。
一個畜生,最多活個幾年,何必對它這樣好。她看出了星枝抱起貓時候的小心翼翼,覺得荒謬又好笑,可笑著笑著,又覺得閑出這份心去想這件事兒的自己更可笑。
“秉主子,今夜怡興閣,阿春回來了”
柳思靜勾勾小手指,心月乖乖上前。
“這阿春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那位楚將軍怕是得吃了我”
柳思靜摟了摟心月的小腰肢,輕輕一握,逗得她是眼笑眉飛
“明日去定些桂花酒來,可別忘了...”
“是,主人”
..
怡興閣,址在京都的主干道上,朱漆涂飾的豪華四層高樓里里外外皆滲著奢靡,達官貴人,才子佳人來來往往,有人來賞曲兒,有人來舉杯。不醉不歸。
一般平民很難進入,畢竟一壺佳釀就得十五兩銀子。
在隨國,怡興閣,藝伎的身份也不算低微,畢竟這怡興閣閣主手段毒辣,無人敢惹。
隨著一扇木門的緩緩拉開,一平民裝束的女子跪在右側(cè),“見過閣主”
“說吧,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我隨一只商隊進入北塞,但在防御線附近就被駐扎軍攔下,意外的是,期間還有一只商隊于我們一并同行,卻在半路上失蹤了”
柳思靜吐了口煙圈,淡淡的花果香,彌漫開來:“失蹤?”
“正是,屬下還查明,這只商隊也已經(jīng)回了京都,具體行蹤還有待追查。”
“繼續(xù)跟著這條線,要是能從這只商隊手上探出一些入境北塞的法子,那以后的戰(zhàn)事可就有意思了”
“是,閣主”
“阿春...”
柳思靜抬起來人的臉龐,左右看了兩眼,神色冰冷:“去了一趟北塞,你可別忘了你的身份”
跪地女子神情立刻緊張:“屬下謹記!”
“罷了...罷了”柳思靜閉上雙眼,揮了揮手,女子恐被生厭,迅速躬身退下。
…
看來這只商隊和北塞當(dāng)是有些關(guān)系,是認識北塞分部的領(lǐng)主,還是本身就是藏于京都城內(nèi)的北塞族人,還是只是一只做生意商人…另一扇門后的楚燃神色凝重。
看來這只商隊帶入京都的應(yīng)當(dāng)就是易堂主口中的奇珍益草了…
…
御北,震西,雖都是隨國對外敵的一種軍事態(tài)度,但對抗形式卻有著天差地別,北邊長年焦灼,且都是真槍真刀的對壘,西邊則以細作滲透為主。
柳思靜以怡興閣為據(jù)點,豢養(yǎng)一眾美艷女子,為柳大將軍傳遞多方情報,多次成功的將敵方的軍事部署直接扼殺在了萌芽之中。
也正是看中柳思靜的情報能力,楚燃才答應(yīng)了她的請求。
至于柳思靜為何選中了楚燃,她雖作為柳大將軍的義女,卻深知自己的身份并不如外界看的那么有權(quán)有勢,楚燃雖不是最佳人選,但至少可以牽制柳大將軍,要不是拜這場聯(lián)姻所賜,柳思靜或許此刻還在西關(guān)為柳大將軍賣命。
一女子,若不是萬不得已,誰又想被人擺布,背井離鄉(xiāng),過刀口舔血的日子呢?
血親尚且都可互相猜忌,這種各取所需的關(guān)系又能有多堅固,步步為營的楚燃自知不能百分百信任柳思靜,跟隨楚燃快半年的木里,只憑楚燃的一個眼神,便了然于心。
…
怡興閣內(nèi),場子漸漸熱鬧開,舞姬紛紛登臺獻藝,看官們推杯換盞,隨著音律意亂情迷,這幅場景,楚燃那雙冰眸子透著陣陣寒光。
只是忽然在人群里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寧沐?他怎么在這?一個十五歲的孩子來這地方做什么?
說來也巧,寧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只一抬頭,就與楚燃四目相對,瞬間嗓子一緊,正喝著的酒也被他大大方方的撒了一地。
“楚....楚大哥”
被楚燃帶回馬車上的寧沐是坐立不安,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還沒等楚燃開口,就不爭氣的全撂了。
“我是來找人的,真不是來....”
少年就是少年,提到那些事兒,還是會羞于啟齒。
楚燃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寧沐的眼。
寧沐吞了吞口水,要說京都,能讓這個少年老老實實學(xué)規(guī)矩的也只有楚燃了。
“楚大哥,我真的是來找人的,但找誰我不想說”說罷,以表決心,寧沐抿緊了嘴。
“注意分寸”
寧侯府前,楚燃只對對寧沐說了這四個字,他看著寧沐長舒了一口氣,兩腿生風(fēng),進了府,不禁想起當(dāng)年他也是這樣和自己的哥哥,鬧別扭的...
只是如今那個長大的少年心中,藏著的無數(shù)個秘密卻再無人可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