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仇人見面
侯府門前備好雕車寶馬,陸徽瑩站了許久,看著隨行的兩個侍衛(wèi)欲言又止。
秋書這時倒是聰明,移動步子,到那兩人面前。一人虎背熊腰叫顧民,另一人稍微矮些,叫孟長。
“上官將軍哪里去了,怎么沒有親自來?!?p> 陸徽瑩目不斜視,可耳朵尖提了起來。
顧民不大會說話,腳尖往外,雙耳一閉,直接裝死。
秋書嘖了一聲,直到顧民的脾氣,立馬調轉到孟長這邊。
“你來說。”
孟長抬高下巴,心中不屑,六姑娘這是玩的哪一出,不是她不愿意讓老大跟著嗎?
他抱著拳,臉色敷衍,說真的,對這六姑娘,他就是當下人都覺得為自己老大不值當。
要知道,人家男兒是志在四方,人要跟著侯爺去建功立業(yè)的。還沒在外面幾年,就被調回來,說是要進殿前司,實際上就是給六姑娘當侍衛(wèi)。
就這,六姑娘也沒對老大好氣過。
他這人在軍中磨練得久了,整個人也是混不吝,說話含含糊糊,陰陽怪氣。
“回稟六姑娘,是您說的若是他跟著您,這輩子都不出府……”
陸徽瑩眼眸中的光暗了下來,秋書擔心姑娘,立馬叉著腰,“胡說,我們姑娘何時這樣說過?!?p> “有沒有,姑娘自己知道?!泵祥L這是替上官寧打抱不平,想起往日,自己羞辱上官寧的話,陸徽瑩緩緩垂眸。
秋書氣的直跺腳,這上官將軍怎么回事,以前姑娘說什么都愛粘著,這會兒姑娘將他放在心上了,倒開始置氣了。
“算了,”陸徽瑩臉色蒼白了下來,“秋書,上車吧?!?p> 坐進馬車,陸徽瑩腦海中還是不斷浮現(xiàn)上官濕漉的模樣。他是暫住在永寧侯府的,這次從殿前司回來,該是休假了。
“他可喝了姜湯?”沉默了一會兒,陸徽瑩還是忍不住的問起來。見秋書點頭,這才安心一些。
前世,上官寧也有一次落水,是為了救她。那日她為了見李元一面,偷偷的出了侯府,跟在李元的小舟后頭??梢詾樗?,她一個沒站穩(wěn),就摔了進去。上官寧為了救她,沒有及時的換下衣裳,染了風寒,差一些就沒命了。
而她……
當時卻還埋怨他不快一些,害得自己病了十幾日,不能出門見譽王。
她緩緩呼出一口氣,心間疼的好像被刀割。
等馬車遠了,上官寧從門后閃出。想了片刻,還是跟上。
長公主府
陸徽瑩到時,外頭正有兩人迎客,待看見是永寧侯府的馬車,立馬進府稟告。
不出一刻,長公主貼身的宮女花音邁著小碎步出來了。
“見過陸六姑娘,長公主在里頭等您許久,快快隨奴婢進去?!被ㄒ綦y掩笑意。“您昨日說要來,又爽了約,叫長公主念了許久?!?p> “是我錯了?!标懟宅摽粗旒t色的門,腳步越發(fā)沉重。她今日不僅是來賞梅的,所以故意錯開了一些時辰。
花音倒不是責怪陸徽瑩,聽到這句,奇怪的看看。
這六姑娘是怎么了?她說罷瞧了眼秋書,這才發(fā)現(xiàn)隨著伺候的婢女換了一個。她更是奇怪了,但怕多說多錯,忙把人領到長公主處。
這會兒人都在暖房,長公主正坐在簾子隔出的小屋里。左看右看不見花音,“瑩瑩怎么還沒來,長公主府的路有這么長?”
邊上的婢女都不知怎么回話,三緘其口,唯恐說錯。
等的正要發(fā)脾氣,李清歌瞧見了熟悉的人影。
“殿下,人到了?!被ㄒ艉舫鲆豢跉?,總算將人帶到了。剛剛走了一路,六姑娘一句話也不說,眼圈還紅了,實在嚇人。
“瑩瑩,你總算來了。”秋書取下陸徽瑩身上的大氅,識趣地跟著花音走出暖房。
陸徽瑩微微扁著唇,簾子后的人越發(fā)清晰,月初才醒,她本就想來找李清歌??赡菚r傳來話說長公主進了宮陪太后去了,她只能在府里先籌謀些別的。
李清歌穿了一件暗紫色長襖,露出一小截的金絲勾花鳥裙。她身形頎長,比陸徽瑩多出半個頭。慵懶渾然天成,“瑩瑩遲遲不來,本宮賞梅都覺得沒興致?!?p> 陸徽瑩抽了抽鼻子,李清歌瞧這小臉紅撲撲,亮晶的眸子有那么一圈殷紅。
“受欺負了?”李清歌這心揪了起來。
誰不知陸徽瑩就是她未來的姑子,云都還有不長眼的要欺負她。李清歌沉著臉,拉過陸徽瑩的手腕,“你同本宮說,欺負你,是嫌活膩了不是!”
“沒有人欺負我。”陸徽瑩不想同李清歌耍什么心眼,前世她是除了哥哥們最疼她的人,反握住她的手,淺笑說道,“是風大,吹疼了眼?!?p> “原是這樣,那現(xiàn)在可還疼,要不要本宮叫御醫(yī)?”李清歌俯身,想要瞧仔細。
那彎彎的杏眼冒著星光,將她攔下?!吧┥?,我沒事的?!?p> 她的眼是何等的毒辣,立馬覺察出這是勉強的話。她點了點那嬌嫩的額頭,“你若是不說,本宮就自己去查?;ㄒ簟?p> 陸徽瑩忙拉住,“嫂嫂,我說。”
她將賊人的事情一說,又把玉環(huán)給了李清歌。瞧著這翡翠玉環(huán),她看了一眼便讓陸徽瑩放回去。那莽漢最愛雕玉,也算是唯一文雅的愛好,這東西該是他親自送來。
又聽到那幾個婢子的事情,她沉吟一聲,“那些婢子實在沒有規(guī)矩,自你祖母帶人奔了沙場后,侯府的人就散了。你那莽漢大哥又常常不在家,偌大的家只靠著紅嬤嬤與李管事,怕是不行?!?p> “等會兒,本宮便讓常嬤嬤與李燕同你一起回侯府。她們兩人最是知規(guī)矩,做事也麻利?!?p> 低著頭的陸徽瑩猛地一驚,這可是長公主身邊最得力的兩個,將她們給自己,足以看出李清歌對她的疼愛。
“對了,”李清歌這次先叫花音將人帶到這,還為了一件事,“本宮這次出宮,聽到了一些傳言?!?p> 她直直望向那雙清澈的眼,還未及笄的姑娘,卻被整個云都傳她癡迷譽王。癡女的名聲一旦說出去,不管是真是假,都會讓瑩瑩受傷。
再有五個月,瑩瑩就要及笄。
李清歌想著,若真是喜歡,她倒是可以求下圣旨讓瑩瑩做譽王妃。要是不喜歡,就趁早將這謠言澄清了,免得造成傷害。
“你……”
“我不喜歡譽王?!标懟宅撎崆罢f道,她提起譽王都覺得臟,眼神之中難以言喻的惡心。
李元未到弱冠,生的風流倜儻,十分招云都女子喜歡。就算是陸徽瑩說歡喜,李清歌倒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可如此斬釘截鐵,她倒是要想一想了。
李元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住瑩瑩的,才叫她如此厭惡。
聯(lián)想起來外頭的傳言,再想起譽王的性子,若不是瑩瑩在他手里吃了許多虧,也不會叫一個女子如此明白說出不喜。
李元是做了什么,真要是欺負瑩瑩,她定不放過。
李清歌知曉,這會兒再說譽王已經(jīng)不合適,牽住瑩瑩的手,溫柔道:“你來時可用過膳?”
“還未?!?p> “正好,今日有你最愛的臨江炙羊?!?p> 臨江炙羊是臨江樓最有名的一道菜,都是限量的,非王公貴族吃不上。不過陸徽瑩若是要吃,早早說一聲,長公主府就會將它備好。
與李清歌一同入席,原本喧鬧的地方霎時安靜下來。
“長公主福?!?p> 眾人齊齊喊了一聲,李清歌點頭示意,便讓人領陸徽瑩落座。
秋書早已經(jīng)在邊上候著,見到人坐下,立馬端著溫熱的米酒上前。
環(huán)顧四周,陸徽瑩見到好幾個眼熟的人。這其中還有她那老朋友崔鳳仙正擠眉弄眼,小聲的叫她。
在前世,她性子乖張,崔鳳仙也不遑論。兩人臭味相投,倒是成了極好的手帕交。但崔鳳仙比她厲害一些,當時還勸過她不要與李元走的太近。
只是那時深陷其中,她并未聽。久而久之,兩人就沒了聯(lián)系。直到永寧侯府蒙難,崔鳳仙央了人,送了她最后一程。
她平復著心中的傷感,抬臉沖崔鳳仙笑笑。后者似乎要和她說什么,可距離太遠,只能等用過午膳。席間有舞樂,陸徽瑩不愛看,早早離席。
院中的綠梅小巧如同玉雕琢的,綴在枝頭格外的可愛。外頭的風吹的很大,她看得出神,細嫩的臉蛋被吹的有些熱。
秋書上前,“姑娘,外頭冷,咱們也進去吧?!?p> 陸徽瑩斂袖,目光落在公主府外墻的一處隱蔽地方,等看到那兒冒出的黑影,這才心滿意足。
可還沒走兩步,眼前出現(xiàn)一人。他穿著暗云紋綠松圓領袍,披著玄色勾金線狐貍毛大氅,眼神厭惡,“怎么是你?”
他本來打算來這找皇姐,鬼使神差到了綠梅底下,瞧見那一抹纖細的人影,心中生起漣漪。本想看清楚是誰家的姑娘,一走近,原來是那個糾纏自己的陸徽瑩。
誰知道,這女人看見自己也立刻倒退兩步,就好像看見什么臟東西。
李元的臉色不好,“你這是什么意思,本王還沒說見到你晦氣?!?p> 冷風之中,陸徽瑩猶如一株蘭花,一眼都未看譽王。
不遠處,上官寧正看著。
來賞梅宴果然是為了譽王,他自嘲的笑笑,想起院子里她對自己說的話,又想起姜湯。
不過是再一次的自作多情。
上官寧無聲苦笑,這么多年了,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讓譽王惡心,實在是小女的不是,這就告退。”陸徽瑩語調平淡,就像是念詞。
她根本不想和李元爭執(zhí),有這時間,倒不如勸嫂嫂預備暴雪之災,好在朝堂和百姓之間露臉。
水能載舟,若是得了民意,就是女帝又何妨。
看著只有野心,滿肚子算計的李元,這樣的人根本沒資格登上寶座。這人,只配活在泥底,猶如螻蟻。
她按捺住胸腔之中的恨意,“秋書,走。”
李元皺起眉頭,平日里只有他厭惡陸徽瑩的份,那雙眸子,看著他好似看見什么惡心東西。
還沒有人敢這樣對待過他。
“站住,”譽王一把抓住身邊人的胳膊,“陸徽瑩,你真以為這樣就可以引起本王的興趣?”
躲閃不及的陸徽瑩手臂一疼,卻怎么也拔不出。
“放開我?!?p> 李元勾起唇角,看著她驚慌的面容,哼道:“你不是最希望本王這么做嗎?”
“姑娘?!鼻飼@呼。
陸徽瑩咬住下唇,現(xiàn)在不能慌張,她立馬看了一眼秋書,后者明白意思,轉身就跑。
李寧自信陸徽瑩是傾心自己,自然以為是支開秋書。果然,這女人還是愛自己,只不過是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才如此冷淡。
他自詡是看清楚了女人的心,忍不住將臉湊近,卻遭到陸徽瑩的阻止。
“譽王,這里是長公主府?!?p> 李元停下動作,“本王還以為你轉性了,沒成想是怕人瞧見。仔細看看,你容貌倒是不錯。”
他莫名想要逗逗她。
“你……你想干什么!”李元,是不是瘋了。
“你怕本王碰你?”荒唐,真是荒唐。自己碰她,難道不是便宜她了?
男女之間力量是懸乎的,她根本甩不開李元。她嘴里有許多話,要是說出來,定能惡心李元,叫他放開自己。
但她心中是又惡心又委屈,眼淚猛地盈滿眼眶。
看見她哭,譽王心里覺得煩躁,手上的動作更加粗暴,這算什么,欲擒故縱?
“陸徽瑩,你到底什么意思?!?p> 她的手臂疼的厲害,可這股子疼反倒讓她沒有繼續(xù)哭,而是倔強的咬著唇,雙唇殷紅,冰冷的目光叫李元覺得可笑,但下一瞬,就見那雙眸子嘲諷般笑起來。
他立馬厭惡的松手,眉頭皺起。
女人沒跑,而是展開笑容,臉上還掛著淚,先含著笑,“譽王,喜歡你時,我日日追著,你恨不得將我推得遠遠的。今日我已經(jīng)心灰意冷,你卻又來撩撥。難不成,是同意娶我了?”
陸徽瑩知道李元的性子,越是反抗越會激起他的好勝心,只有和以前一樣,才可以讓他繼續(xù)厭惡自己。
眼淚的冰冷讓她冷靜下來,死死的盯住李元。
李元內心惱怒,可確實說的不假。當時陸徽瑩不理他,這心里就好像好了點什么。
該死的,上當了!
再看那張臉,勢在必得的嘴臉和她大哥一模一樣。
長得再好看,也是一個心機深的賤人。
“哼?!彼堑囊宦暲湫?,手指立馬死死的鉗住陸徽瑩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陸徽瑩,告訴你,這輩子本王都不可能娶你?!?p> 譽王氣急敗壞,早知陸徽瑩就是路邊的狗屎,他剛剛還會鬼迷心竅去沾一沾。
陸徽瑩巴不得他不娶,可戲還得演下去。
“譽王殿下,原先我也是不信的??墒牵袢漳阌謥硗艺f話,那這意思,大概就是喜歡我的吧?!?p> 她湊上前去,想要反拉住李元,卻立馬被譽王推了出去。被推了一把,她腳下打絆,眼看要摔在地上,卻被一個懷抱接住。
那人一身黑衣,容貌正氣,抱著她像是護著手里的明珠。她能看見那雙眼里含著怒氣,再想想剛剛自己和譽王說的話。
完了,剛剛怎么忘記上官寧就在邊上。
他不會全都聽見了吧。
她拽著上官寧的衣襟,看著他緊抿著的雙唇,還有那雙涼薄無請的眼。
“上官,我……”
他站穩(wěn)后,直接跳出幾步遠,陸徽瑩的手頓時空了下來。
完了,他肯定是誤會了。
此時,秋書正好帶著長公主前來。
秋書含著淚,到陸徽瑩面前檢查著傷勢,李清歌看著忽然出現(xiàn)在府內的兩個男子,臉色不大好。
“譽王,上官寧,你們?yōu)楹螘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