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長公主是怎么得知的?
對上她的不解,鳳薇自然不能說是從前世知道的,便隨意的一筆帶過:“我是無意得知的,可惜知道得太遲,應(yīng)對倉促,差點就讓容妃得逞了!她欺人年幼對她不設(shè)防,設(shè)計此計,只為了好拿捏好,并沒想要驚動父皇。可惜……”說到這里,鳳薇嗤笑了一聲。
她的語氣越發(fā)輕緩,輕蔑的諷道,“不過現(xiàn)在看來,這番倉促的應(yīng)對,倒是要給容妃添個不小的亂子了。”
她瞟了芷妃一眼,后者也是個心思通透的人,聽到此處已經(jīng)知道鳳薇已然有所定計,忙問道:“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鳳薇看著她,鎖緊了眉,道:“我有辦法抓住容妃的錯處,但是,還缺個讓父皇改變心意的理由?!?p> 最后那點才是關(guān)鍵,可是……
看著嫻靜端坐的芷妃,鳳薇幾番猶豫,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和請求,她怎么也開不了口。
幾番嘗試都不成,鳳薇決定還是順著自己的心意行事:凡事有所為有所不為,芷妃前世為助我覆滅全族,情誼深重,今生又怎么能再讓她做出這樣的犧牲?算了,反正明旨還未下,還有回寰的余地,再另想一個穩(wěn)妥的法子吧!
雖是這樣想著,但鳳薇明白,她現(xiàn)下想的,才是最穩(wěn)妥最好行事最快最易成事的法子。別的法子不是沒有,她甚至可以想出無數(shù)個,但是,都需要耗費很多時間去布置。
而她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可是雖然心中清楚明白,鳳薇還是無力向芷妃開口。
就在她沉默了下,準(zhǔn)備岔開話題時,芷妃卻似洞悉了她心中的掙扎猶豫,主動開口道:“我今日來找殿下,一是向殿下效忠示警,二則是想請求殿下將小公主交由我來撫養(yǎng)?!闭f到這里,她的神色一下變得肅然起來,直視著鳳薇,她鄭重其事的道,“我必竭力相護,絕不讓小公主有任何差池。”
鳳薇跟她對視著,慢慢的,鳳薇移開了視線,她低聲道:“娘娘真的想清楚了?你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還不能暴露人前,要和容妃爭著撫養(yǎng)瑤兒,你必須能提出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而這個理由……”她抿了抿唇,繼續(xù)說道,“必然只能是你命中無法有子……”
只有芷妃不能有孕,命中無子,才有足夠的理由站出來爭瑤兒,才能夠讓方閣老因愛女心切在朝中上奏,才能……讓父皇不得不慎重考慮!
可是,一旦芷妃用了這個理由,勢必要通過太醫(yī)院的診斷,這是萬萬不能造假的。也就是說,芷妃必須真的不孕才行!
這也是鳳薇無法開口跟她提這事的原因所在——世間哪個女子不希望孕育骨血?她不愿意就這么剝奪了芷妃做母親的權(quán)力和快樂。
如果她真的開口請求,芷妃勢必不會拒絕,而她卻會痛悔一生。
然而鳳薇沒想到的是,芷妃竟然自己提了出來。
深吸了一口氣,鳳薇再度慎重的,重復(fù)的問了一句:“娘娘真的想清楚了嗎?”想清楚這件事的后果,不能有孕,不能再孕育自己的骨血……這些都清楚嗎?還要繼續(xù)堅持嗎?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芷妃沉默了。
她的沉默讓殿內(nèi)陷入一片靜謐之中,鳳薇沒有任何失望,她覺得這種情況下,芷妃做出這樣的選擇是正確的。
手指輕輕撫過茶盞,鳳薇輕聲開口:“你……”
幾乎是同時,這個你字剛剛出口,芷妃也說話了,她的聲音輕軟舒緩,似帶著某種回憶:“我曾孕有一子?!?p> 鳳薇瞳孔猛的一縮,抬頭向?qū)γ娣鲩降娜丝慈ァ?p> 芷妃沒有避開她的視線,而是與她坦然對視:“這件事你母后也知道,孩子很可愛,可惜,我和他都沒有那個福氣,能夠成為母子……”
芷妃說著很傷感,連眼眶也微微的發(fā)紅,她停了停,收拾了下情緒,又繼續(xù)說道,“殿下放心,我早已傷了身子,這一生都不可能有孕了。能夠為元后陛下盡綿薄之力,護得兩位殿下周全,已是幸甚,殿下盡管安排吧。”
鳳薇盯了她一會,最終慢慢的轉(zhuǎn)開了視線,低低的應(yīng)了一聲:“好?!?p> 短暫的沉默后,鳳薇再次開口:“父皇一個月會在娘娘那宿幾次?”
芷妃萬沒有想到鳳薇會坦然的問出這種問題,不免臉頰暈紅,尷尬不已:這是十四歲,未經(jīng)人事的年齡能問的問題嗎?殿下還問得這般自然順口!
不過她知道鳳薇問話的用意,還是強忍著躁意,低聲道:“七……七八次,有的時候會……會隔三天便來一趟。”
說到這里,她的羞意漸去,平靜了下來,開始主動說下去:“陛下從來不曾要求過不留,每一個嬪妃都一樣,可惜……”可惜這么多年,宮中上下都不曾傳出過喜訊。
鳳薇平靜的低頭啜了一口清茶,長長的睫毛垂下,在清明的茶水底部映出一道虹影。
“父皇身上被人下了藥?!彼I諷的彎了彎濕潤的唇角,“娘娘,你這個月葵水可至?”
“尚未?!避棋偷突氐?,似想到了什么,她睜大了雙眼,向鳳薇看去,“殿下是想……可是陛下身上不是被人下了藥嗎?”
“他不知道,說不定還認為是我母妃在那些受寵幸的妃嬪婢女身上動了手腳?!兵P薇譏諷的扯了扯嘴角,“他太不了解母后了,她根本不屑去做這種事!如果真的有意,憑母后當(dāng)年的威望盛名,她有無數(shù)辦法可以讓容妃母女消失無形!她既容下了容仙兒,再多幾個又能如何呢?”
說著鳳薇哧笑了一聲,笑父皇的自作多情,既然背叛了還奢望母后能夠如往日一心,不惜自欺欺人。
芷妃看著對面的人,面容姣如新月,眉間含著譏誚的笑意,雙眼明銳,此刻這樣笑著卻讓人覺得莫名的悲涼空寂,那是一種洞悉世事,信念崩毀的不平與決絕。
一瞬間,她只覺得自己根本看不透眼前只有十四歲的少女。
略略遲疑了一下,她開口問道:“殿下是如何知道的?”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陛下被人下了藥。”
“猜的?!兵P薇淡淡的說道,“一宮女子何其多,太難防范是不?我若是那個人,也會選擇在男子身上動手腳!”
我是那個人,也會選擇在男子身上動手腳……
這般狠辣無情的話竟說得理直氣壯,芷妃一呆,旋即立刻恢復(fù)過來。
她隱隱的聽出鳳薇話里的隱意,指代的是誰心中也有了個大概。只是……那個人竟真能狠下那樣的心腸?她不是說愛戀陛下如癡如慕,死生亦相隨嗎?
原來這世間的愛戀情深,到最后竟是這般結(jié)果?念及自身,芷妃忽然間直有些想要發(fā)笑。
這時,鳳薇的話傳了過來:“回去后,娘娘就可以傳出好消息了,閣老那里也準(zhǔn)備一下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