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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城煙雨往事

那個非常怕死的家伙

橋城煙雨往事 野花村酒 1891 2021-12-31 03:21:38

  去年某個白天,尋常工作日的上午,在城市東北角這棟尋常辦公樓上,忙著應付各種電話以及表格文檔的我們,有那么一個瞬間,同時感受到了一種晃動。

  地震了!反應快的人,已經(jīng)驚慌失措叫出聲來。而遲鈍的家伙,還埋頭在檔案柜里,翻找一份據(jù)說寫有某個加薪規(guī)定的十幾年前的老文件。

  短暫的驚慌之后,并沒有迎來第二波震動,很快,格子間里又恢復了秩序。午飯之后,事情已經(jīng)弄清楚了——鄰近某地,發(fā)生了三點幾級的地震,我們感受到的晃動,來源于此。

  哦,這樣啊。大家釋然地點點頭。但是跟著,客服部的八卦小姑娘捧一瓶話梅進來了,分享零食的同時,捎帶贈送了上午“地震”發(fā)生時的一個笑話。

  她說,感受到震動的那個瞬間,網(wǎng)絡部的小Z恰恰就呆在客服部,正處理一臺電腦的故障。當有人喊出“地震了”,他像一只敏捷的兔子,第一個飛竄出去,順著安全出口的標識,走樓梯,迅疾沖到了大樓的外面。

  顯然,八卦小姑娘今天的笑話成功了,所有的聽眾都大笑起來,帶著一種自己沒有覺察到的微微的優(yōu)越感。

  天哪,真有這樣膽小的人呢!放棄電梯走樓梯,訓練有素!——點評此起彼伏。

  有人忽然想起來了——對,有一次,我和小Z都在電梯里,上到6樓時,忽然電梯不動了,按鍵全部失效,當時我正忙著掏手機找大樓物業(yè),小Z嘩啦就蹲下去了,雙手抱頭,一個勁喊,怎么辦,怎么辦,是不是要被悶死了!

  大家笑得更厲害了。午后的格子間里,陽光照進來,桌上擺放的仙人球盆景比起上午的麻木狀態(tài),顯得生動許多。有一位姑娘甚至做出夸張的悲傷狀,哎,平時還把他當男神呢,看他挺MAN的樣子啊。

  很快,大家又說起別的話題,關于小Z的逸事,就此告一段落。

  有一天,忙碌一個視頻會議,小Z負責現(xiàn)場設備保障,他拿著電源線,尋找安全插座,那副仔細又小心的模樣,讓人情不自禁想起那些關于他的“怕死”的小段子,撲哧一笑。

  同事是做人事工作的,資格很老,平時不怎么說話的,忽然也笑了笑,大家都說小Z怕死,你知道他為什么嗎?

  他的父母都有七十多歲了,身體不好,小Z是他們抱養(yǎng)的,就這么一個孩子。小Z結過婚,又離婚了,小孩給了他,現(xiàn)在剛上幼兒園。家里有老有小,老的小的又全都依賴他,所以,他對我說過,作為家里的頂梁柱,他非常謹慎,不能有一點閃失。

  那天的會議忙完,已是傍晚了,有自助餐,但是小Z說他要回家吃飯。他將筆記本電腦、保溫水杯、充電器逐一放進雙肩包,掏出一雙專業(yè)的健走鞋,一個防霧霾的專業(yè)口罩,這身裝備換好之后,他說,“我回家啦”。

  背著包,極其普通的一個背影,迅速被城市的夜色,被外面涌動的陌生人流吞沒。我發(fā)現(xiàn),我并不是很了解他,就像我并不了解,這世界上所有的人。

  有時,我們只看到一個人的某一樣特質(zhì),便飛快地,把那個特質(zhì)作為他的醒目“標簽”,啪地,武斷地,貼上他的后背。誰又知道那背后的真正原因呢。就像小Z被大家集體貼上了“怕死”的標簽,但如果你了解了他的另一面,他是不是又可以被貼上“負責任地活著”的標簽?

  我把小Z的事情講給上學的孩子聽,她正是對老師對同學對父母甚至對路人都有一肚子看法要發(fā)表的叛逆年紀。有時回到家,會很沮喪地說,某老師今天上課罵人了,怎么可以這樣!

  有時會很氣憤地,某同學真的非常野蠻,坐在一起,心情糟透了!

  作為一個媽媽,我不希望這些小事影響她的心情,但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她化解,所以,我把小Z的故事告訴了她,希望她能和我一樣,試著去發(fā)現(xiàn),一個人在生活里呈現(xiàn)出的多面性,不要輕易下結論,坐在時間的椅子上,慢慢觀察,得出更準確更立體的印象,并且,因此擁有,更多的寬容和理解。

  我不知道這樣對不對。我讓她試著,每天記下她對她所不那么喜歡的老師和同學,最新發(fā)現(xiàn)的印象標簽。一開始,放學回到家,當我問,今天有新發(fā)現(xiàn)嗎?她搖頭,沒有。但是有一天,放下書包的時候,她似乎有點想法,某老師其實還挺幽默的。我掏出紙筆,有什么段子嗎?你說,我來記。

  她說,這位老師的頭發(fā)很少,中間已經(jīng)禿頂,只剩四周還有稀疏的那么一些。今天上課時,講解一道題,老師說,這道題有兩種解法,我先寫簡單的那一種吧。他把簡單的那種寫完之后,轉(zhuǎn)身問,難的那種還需要寫嗎?同學們一起喊,需要?。±蠋焽@了口氣,同學們,你們就不能讓我多留幾根頭發(fā)嗎?!

  想到那個場景,我們一起笑了。

  當紙上寫到第五個印象標簽時,她已經(jīng)改變了對老師的看法,還包括對一些同學,她說,沒想到野蠻同學有那么大的性格反差,他面對毛毛蟲,居然發(fā)抖尖叫。

  再看到小Z,雖然大家仍只是點頭擦肩的交集,我卻有了和以前不太一樣的感受。后來又換了一家單位,又認識著不同的人,也被當作陌生人,被別人認識著。每當有人在背后點評某個人,我總會想,也許,你并不真正了解他。

  那樣想的時候,感覺我們?yōu)槿说男貞?,會不會慢慢地,像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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