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你是我精神的錨點

　　為愛鼓掌的欲望，將徐明那些被封閉的情感撕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一幅幅畫面從其中飄蕩出來。

　　...

　　“我要學習科學，學習文學，學習詩詞歌賦，學習心理學，學習人生哲學，我要用知識改變這原本注定暗淡無光的一生......”

　　穿著紅藍白三色校服的徐明輕聲對著一棵枯死的槐樹吐露內(nèi)心，他眼眶有點紅潤，雙手緊緊握拳，指甲陷入了肉中，修剪的整整齊齊、短短的指甲并未將手掌刺破。

　　城堡外無人區(qū)的來歷，讓徐明高中時的同學不約而同的選擇孤立他，小學初中時還有同村的孩子幫襯他，但當他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到城堡第一中學后，身邊全都是陌生人。

　　全身穿著校服腳踩地攤貨灰色耐臟運動鞋的徐明，與周圍這些光鮮亮麗的同學格格不入，周圍的同學雖然沒有當面對他冷嘲熱諷，但卻在背地里將他當做笑柄。

　　他們在明面上也恥于與徐明交流，徐明整個高中生涯沒有任何一個同齡的朋友。于是，他喜歡上了看書。

　　畢竟，他的內(nèi)心需要慰藉，他的內(nèi)心需要各種情感滋養(yǎng)，既然現(xiàn)實中得不到，那就去文字世界里尋找。

　　徐明沒有錢，于是他開始用試卷、草稿紙等紙張去廢紙廠換廢舊書籍看，兩斤草稿紙換一斤舊書，徐明并沒有怪老板黑心，反而每次去的時候都客氣的打招呼。

　　《紅與.》中眼里露著野心的于連，徐明看到他與雷爾納太太私通時就靜靜的合上書。他覺得故事到這里就剛剛好，不想再接著讀下去...

　　還有《...的葬禮》《平凡的..》《...漂流記》《愛麗絲....奇遇記》《雙城.》《格列佛..》《人類簡史》《..科波菲爾》《三國..》等等一系列書名殘缺內(nèi)容殘缺的舊書籍...

　　徐明不記得高中時班里有哪些同學，卻記得自己看過的每一本書——

　　他喜歡上了狄..這個作家，喜歡狄..筆下的..科波菲爾，這樣呆呆笨笨的家伙都能過得很好，那為什么自己不可以？這給了他內(nèi)心極大的慰藉和自信，讓他可以稍微樂觀的面對被孤立的生活。

　　徐明在廢紙廠結識了一個忘年交老大爺，老大爺也常去廢紙廠淘舊書，那時候老大爺非常喜歡他手中的《人類簡史》，花重金從他手中買了下來。

　　這讓徐明高興了許久，后來老大爺不再去廢紙廠淘書，而是專門從徐明手中買他精挑細選后的舊書。在很長時間內(nèi)，這成為徐明除了秦家救助金外的另一重要貢獻點來源。

　　“古今中外，擴教材不擴之識。

　　豪雅智儒，增五谷不增之氣?！?p>　　徐明把墨涵曦摁在家中書架前的破木椅上，椅子的包漿有了些琥珀的味道，徐明則站在她身側，指著書架上一本本紙張泛黃的舊書籍，認真的向墨涵曦灌輸知識才是他們這些底層改變命運的關鍵。

　　墨涵曦昂起頭，眼睛里似乎掛著小星星亮閃閃的望著徐明，她嘴角毫不掩飾的勾起，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她的眼睛中滿滿的都是徐明的身影。

　　等徐明離開后，墨涵曦拿剪刀一點點將徐明所作的勸學對聯(lián)刻在書架上，她刻的不是字，而是對他的崇拜。

　　...

　　畫面一轉，徐明的記憶又回到高中校園，那年他高三，墨涵曦高一。

　　教室，下課了，徐明想起來妹妹早晨起的晚，早飯沒有來的及吃，跑去墨涵曦的教學樓給她送面包吃。

　　平時在家里都是吃面條，但是為了不讓墨涵曦在同學面前丟人，從而受到和自己一樣的待遇，他特意去學校雜貨鋪買了一小塊包裝精致的面包。

　　徐明站在墨涵曦的教室外，透過低矮且寬廣的窗戶，看到文靜的墨涵曦低著頭，雙手捧著一個干癟的蘋果，低著頭在課桌下無聲的啃咬著，如同一只安靜乖巧的貓咪。

　　那是家里買不起什么水果蔬菜，她去周姨工作的菜市場撿的別人不要的。

　　徐明在窗外看到這一幕，瞬間感覺那一刻墨涵曦就是教室里唯一的景象，其他的事物全都模糊不清。

　　他攥緊拳頭，淚水如決堤般滑落，徐明背過身去不想讓墨涵曦發(fā)現(xiàn)自己，他一聲不吭的擠進追逐打鬧的人群，無言的離開。

　　...

　　下沉之島上，徐明的肉身也在流淚，淚水將他眼中那充滿獸性的紅色火焰熄滅，劃過他那異變的如同蝙蝠頭顱的臉頰，悄然將黑色的絨毛洗去，留下一道潔白無瑕的淚痕。

　　淚痕仍在無聲的暈染擴散，最終將整張臉的異變洗去，徐明人類的面孔重見天日。

　　...

　　徐明意識中的畫面迅速跳動，一轉眼來到大街上。

　　他低著頭站在人行通道中央，身旁是來往的行人，一切看起來是那樣的熟悉而陌生，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令人迷戀，讓他無法抗拒的沉浸在其中，仿佛穿越到了過去。

　　“哥哥！”

　　徐明聽到一聲嬌滴滴的呼喚，他抬起頭，看到墨涵曦正沖他揮手，少女的笑容很溫柔，那一剎那，徐明仿佛覺得自己已經(jīng)擁有了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這份溫暖和幸福感讓他的血液沸騰起來。

　　他邁開步伐快步迎上去，嘴唇不斷顫抖，想要喊出聲，卻發(fā)現(xiàn)喉嚨仿佛被堵住了一樣。

　　“哥，你愣著干啥，咱們進店呀...”

　　墨涵曦拉起徐明的手，走進店鋪。這是一家很小很小的衣服店鋪，所有的衣服都一層又一層的掛在墻壁上的繩子上，店鋪內(nèi)因為擺放著一張長條桌，幾乎沒有什么落腳的地方，更不要說試衣間這種附加服務。

　　墨涵曦滿臉雀躍的將喜歡的衣服貼在身上比劃著，那樣子像極了一只快樂的小麻雀，讓徐明心里莫名的發(fā)堵。

　　“哥，好看不？”

　　墨涵曦昂起紅撲撲的小臉詢問徐明的意見，她的肌膚晶瑩剔透，像是羊脂玉一般。

　　她的胸部比普通同齡女生要略大一號，而且胸部的線條很柔美。

　　徐明看著眼前的少女，他覺得這里的所有衣服都配不上她:

　　“咱們?nèi)€好點的店里買，好不好？”

　　徐明的語氣近乎哀求。

　　“??？”墨涵曦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搖頭道：

　　“不要，這件布料很不錯嘛，穿著肯定很舒服。而且那些大商場里的東西附加的價格太多了，咱可不能交智商稅。哥，品牌效應經(jīng)濟學可還是你教給我的呢?！?p>　　她害怕自己哥哥在大商場里，因為沒有足夠的錢付款而難過。

　　徐明攥緊拳頭，牙關緊咬，低著頭拼命眨著雙眼，他不想讓墨涵曦看到自己的眼淚。

　　墨涵曦之后與徐明一樣，仍天天穿著校服，那天買的衣服并沒有在外面穿過。

　　因為，那是一件粉紅色的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