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叮叮的響起來的時候,只有六點,不過夏天天亮的早,外面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
蘇曼困的眼睛都睜不開,趴在被窩里又自我斗爭一番,掙扎著起了床,迷迷糊糊的穿了衣服,一直潑水洗臉,才緩過勁來。
她從衛(wèi)生間出來,不期然的看到客廳邊上的大床上一片凌亂,她皺了皺眉頭,還是走了過去,把被子疊好,又抻平床單。
她家喂只有在廚房里才能保持住清潔整齊,一出了廚房就是生活低能兒,每天被子從來都不疊。
蘇曼走到了前面的店子里,早上生意一向不大好,基本沒人吃,想也是,大早上的,要么在家弄點牛奶面包,要么出來買份油條豆?jié){,包子白粥,誰會吃炒飯這么油膩的東西。
蘇曼一眼看到店子里的幾張臺位都被大大小小的木盆占據(jù)了,里面放滿了各色蔬菜,已經(jīng)洗的干干凈凈,可以清楚的看到金黃色的胡蘿卜,紅色的西紅柿,綠色的黃瓜,脆生生的豆芽。
蘇杭站在一張桌子前,背朝著蘇曼,蘇曼只看到他手里的菜刀利落的飛起落下,轉(zhuǎn)眼間,就把一根胡蘿卜切成了丁。
家里的小飯館沒有請幫傭,買菜,炒飯,收款,都是蘇杭一個人,到了飯點,根本忙不過來,這些配菜,都要在上午十點前處理好。
蘇曼緩慢但堅定的邁著步子,到了蘇杭身側(cè),開口道:“我來幫你吧?!?p> 蘇杭一怔,抬頭看向了墻上的掛鐘,看著上面準(zhǔn)確指向六點十五的時間,皺眉道:“你再睡會吧。”
蘇曼不說話,固執(zhí)的站在一旁,仰頭注視著蘇杭的眼睛,雙唇緊抿。
二人對視半晌,蘇杭屈服了,他隨手指著旁邊的臺子,待蘇曼站過去后,蘇杭去前面的廚房里取了菜板和菜刀出來,放在她面前的臺子上。
蘇曼睜大了眼睛,頗為新奇的看著,都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做為一個廚子來說,他的兵器有很多,鏟刀,漏勺,鍋碗瓢盆,但是毋庸置疑的,廚子手里最基本的兩樣兵器,如同士兵手中的矛和盾,當(dāng)非菜板和菜刀莫屬。
最傳統(tǒng)的菜板自然是木頭菜板,整個的大木墩子最好,一定要年輪密實,木質(zhì)本身硬朗的木材,像是做家具那些,什么黃花梨紅檀木,做起菜板也是頂好,這樣的菜板,并不遜于高檔家具,一樣可以作為傳家寶,用上百年沒有問題。
再次一點就是家常菜板,通常是柳木居多。
然后南方又有竹制的菜板,竹子硬度足夠,只可惜竹節(jié)太細(xì),往往是幾片竹塊拼接,用不了太多年。
眼前這塊菜板,明顯是可以用作傳家寶那種的,整個一厚重的大木墩子,找不到半點縫隙,切面平滑,可以看到上面密實的年輪。
菜板上平平的放著一把菜刀,蘇曼曾經(jīng)見識過酒店的廚房,知道根據(jù)刀的大小和開刃程度,又有斬骨刀,剔肉刀,剁餡刀等等區(qū)別。
反正要是沒有備上十幾把刀,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廚子。
眼前這把刀比家常的菜刀短小一些,前窄后寬,側(cè)面看去,是狹長的銳角三角形。
蘇曼滿是好奇的拿起了刀,意氣風(fēng)發(fā)的向著蘇杭看去,像是等待元帥發(fā)令的士兵。
蘇杭嘴角抽動兩下,隨手從自己面前的盆子里捉了兩個胡蘿卜,拋了過去,蘇曼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兩個胡蘿卜打了兩個滾,穩(wěn)穩(wěn)的停在了菜板上。
一股怨氣莫名的從蘇曼胸口升起,這分明是打發(fā)小孩子!
就像是大人正在忙,為了哄著小孩子一邊玩去,隨手捉了兩塊糖果一樣!
蘇曼瞇起眼,盯著兩個胡蘿卜半晌,憤憤的舉起了刀子。
說句老實話,蘇曼曾經(jīng)成為頂級的美食經(jīng)紀(jì),也是一名頗有名氣的美食家,對于各種佳肴如數(shù)家珍,即使如此,也掩蓋不了她的廚藝相當(dāng)爛的事實。
烹炒蒸煮,她只會清水煮個面條,隨便捉來一把菜葉子洗干凈了丟到鍋里,因此,這還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切東西。
看著圓滾滾的胡蘿卜,蘇曼二話不說用一只手按住了胡蘿卜的一頭,手起刀落,胡蘿卜被她攔腰斬斷,分成了差不多長短的兩段。
蘇曼大受鼓舞,切個菜也沒什么難的嘛。
蘇曼接著按住其中一段,如法炮制,再次下刀,片刻功夫,一根胡蘿卜被她切成了四段。
想著昨日里見到的胡蘿卜丁的大小,蘇曼再接再厲,很快,她的菜板上出現(xiàn)了一堆圓滾滾的輪子。
看看厚度,和胡蘿卜丁的大小差不多,蘇曼志得意滿的開始了進(jìn)一步細(xì)化,這次是把一個圓形切面進(jìn)行十六等分的操作。
這個難度可大多了,蘇曼的鼻子皺了起來,一時間有股沖動去翻出自己的量角器。
一下從手持大刀大開大合的野蠻人進(jìn)化到了高精尖的現(xiàn)代科技,蘇曼的動作變的小心翼翼,仿佛她正用高倍顯微鏡觀察細(xì)胞的一次裂變,手里拿著的是鑷子而不是菜刀,面前的是培養(yǎng)皿而不是菜板。
她的頭不由自主的越垂越低,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下來,當(dāng)終于切完了一個輪子時,她呼出一口長氣,只是看著手邊的一小堆胡蘿卜丁,再看看等著她去處理的七八個輪子,頓時頭疼起來。
蘇曼暗自給自己打氣,寶貝不怕的,你行的,萬事開頭難,邁過第一關(guān)就好了,熟能生巧,剛開始都這速度,誰也不是打娘胎就會做飯的——
這也是她以前養(yǎng)成的習(xí)慣,那時候,從一個不良少女向著美食經(jīng)紀(jì)的方向前進(jìn),每一天都要面對全新的知識,把人折騰的死去活來,她就是這樣鼓勵自己堅持下來的。
父親不辭而別,母親更是早早的拋棄了她,如果她再不寶貝自己,這世上真沒什么人愛她了。
蘇曼壓下心中煩躁,耐著性子終于把一根胡蘿卜切成了丁,只是看著剩下的一根完整的胡蘿卜,突然就泄了氣。
她下意識的向著身旁看去,從外面透進(jìn)來的陽光灑在了蘇杭身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英俊的側(cè)臉,他的眼皮垂落,長長的睫毛仿佛一把小扇子,微微顫動著,雙唇略微張開,神情十分的愜意。
手起刀落間,仿佛一位舞蹈大師,每一個動作都帶著難言的韻味,看著實在是賞心悅目。
察覺到蘇曼的注視,蘇杭轉(zhuǎn)過頭來,先是看了她一眼,隨后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將視線調(diào)到了墻上。
蘇曼狐疑的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驀然一驚,一下跳了起來,六點半!居然就六點半了!
她切一根胡蘿卜竟然用了一刻鐘的時間!
幸好她不是廚子,不然這飯店非得倒閉不可。
要知道胡蘿卜大部分時候,都因為它鮮艷的顏色而作為配菜存在的,她在一個配菜上消耗掉了十五分鐘,那主菜呢?再加上下鍋的時間,豈非一個鐘頭才能鼓搗出一盤菜?
要是這速度,別說正經(jīng)的廚子了,普通的家庭主婦,她也是不合格的。
蘇曼滿腔熱情被打擊個徹徹底底,她隨手捉起了另外一根完整的胡蘿卜,送到嘴巴里一咬,卡擦卡擦,至少這根不用切了,想到這點,蘇曼的心情好轉(zhuǎn)了些。
發(fā)了會呆,蘇曼決定還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邁著步子到了前面的廚房,東看西看半天,這廚房干凈的都可以去做樣板間了。
悻悻的轉(zhuǎn)過身子,看到蘇杭高大的身影就立在她身后,唇邊蕩漾著可疑的笑容,蘇曼哼了一聲,悻悻的往外走去,蘇杭大手伸了過來,在女兒的頭上輕輕的揉了兩把,兩個人同時一僵。
蘇曼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著蘇杭,只是她表情生硬,看上去更像是惱怒,蘇杭小心翼翼的縮回手,討好的笑了笑,視線挪開,不自然的轉(zhuǎn)移起了話題:“先吃飯?”
蘇曼垂下頭,微微的點了點頭,邁步走出了廚房,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去,那個高大的身影已經(jīng)忙碌起來,一手拿碗,一手拎起鍋蓋。
蘇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眼圈莫名的紅了,老爹,剛才其實是在安慰她吧。
家就在學(xué)校門口,加上蘇曼不喜歡上學(xué),以往每次都是拖到最后踩著點到校,起床的時間自然也比較晚,等她洗漱完,蘇杭早就擺放好了碗筷,這次卻是破天荒頭一次,蘇曼給蘇杭搭把手,父女二人一起擺放碗筷。
擺好了兩份碗碟,蘇曼微微一怔,再次傷感起來,這似乎是第一次,父女二人一起坐到餐桌前,以前早飯她起的晚,吃的時候蘇杭早就吃過了,中飯和晚飯?zhí)K杭忙著生意,都是匆匆吃上一口,兩父女更沒機(jī)會坐到一起吃飯了。
蘇曼壓下胸口的澀意,招呼著蘇杭:“……吃飯了。”
那個爸字還是喊不出來,蘇曼暗中給自己鼓勁,下次一定要叫出口。
迷路的龍
龍渣渣曰,看了書留言的人夏天會瘦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