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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盒生活秀

第八十六章 我藝術(shù)了

盲盒生活秀 衣山盡 4166 2022-02-26 12:25:27

  老教授所說的這人姓石,并不住在蓉城市中心,而是隔壁區(qū)縣,距離人和新城三十公里,卻是不遠。

  石老師是正經(jīng)學(xué)聲樂畢業(yè),有童子功,有名師指點,在圈內(nèi)小有名氣。無奈這年頭搞純藝術(shù)實在是吃不起飯,他就改通俗,參加過亂七八糟的選秀比賽什么的。

  賽了十多年,歌星沒有當(dāng)成,當(dāng)把自己賽成評委老師。

  石老師大前年買房,大前又當(dāng)了爹,手頭頗覺緊張,就開班授課共克時堅。

  還別說,他的水平確實挺高,教出的學(xué)員倒出了幾個人才,在《XX好歌聲》選拔中獲得不錯的名次。

  當(dāng)周山水見著他時,石老師有點猶豫,說,這么大年紀的學(xué)員……大多比較固執(zhí),不好教啊。

  周山水道,人年紀是大了點,卻有一顆追求藝術(shù)的心。早年因為生活所迫,一直在為生計操勞,現(xiàn)在退休了,想要完善一下自己,還請老師念在他一片誠心的份兒上,收了吧。

  石老師想了想,只得說你把人帶過來讓我看看,如果行就收。

  他在藝術(shù)界也是有名有號的,珍惜羽毛。

  于是,周山水就帶著余金華去過去。

  石老師家里挺熱鬧,來來去去都有學(xué)生?,F(xiàn)在國家禁止學(xué)科類校外培訓(xùn),但文藝類卻不在范圍內(nèi)。更何況他的學(xué)生除了小孩子,尚又不少成年人。

  老師看到余金華的模樣明顯有點吃驚,他也不是沒有教過老年學(xué)生。實際上這兩年他的學(xué)生中有不少老文藝中老年,其中又不少還能玩到一塊兒,有點亦師亦友的味道。但眼前這條憨子看起來甚是猛惡,教他唱歌,那不是讓張飛繡花嗎?

  閑話少說,石老師就問老余要學(xué)什么,民族、美聲還是流行?

  老余回答道,我也不懂什么美聲還是民族,反正KTV里大伙兒唱什么我就學(xué)什么。說罷,更是掏出手機調(diào)出圖片給石老師看,說這是他拍得歌但,就是前一陣子小區(qū)鄰居唱的,你挨著順序教就是了。我一張嘴他們就嘲笑我,這太丟人,必須把場子找回來。

  石老師頓時苦笑不得,心道原來你是想當(dāng)麥霸啊,老小孩老小孩,這人年紀一大就跟娃娃一樣。

  “那就是流行歌曲了?!崩蠋煴阕阡撉偾懊鎻椓艘欢吻白?,說:“那你先唱《XXXX》,我也好看看你的程度如何?!?p>  老余就唱,唱得那叫一個長聲吆吆,根本就沒有踩在調(diào)上,節(jié)奏也亂。

  石老師忙配合他換了個調(diào),道,四二拍。老余反問,什么是四二拍。

  石老師有解釋了半天,老余好歹理解,但還是唱得滿嘴漏風(fēng)。又過得幾句,他的調(diào)子又變了,沒辦法,鋼琴只得又換了個調(diào)配合。

  但老余的調(diào)子又變了。

  石老師剛開始的時候還竭力配合,到最后直急得滿頭大汗,手足無措,滿面痛苦之色。做為一個音樂家,他對聲音極其敏感。余金華這聲音殺傷力實在太大,聽得久了,耳朵都要被聽壞了。

  老余這人最大的特點是中氣足,一唱起歌來,當(dāng)真是振聾發(fā)聵。一時間,石老師家不大的房間里滿是他的嘶吼,當(dāng)真是荒腔走板。

  屋中還有另外幾個學(xué)員,余金華普一發(fā)聲,他們都是滿面驚駭。漸漸地,眾人都哄一聲笑起來。

  周山水雖對余金華的鉆腦魔音略有耳聞,但這卻是第一見著其施展歌喉。只感覺如同有人有一把毛哈哈的刷子在自己嗓子眼里不停攪拌,心慌意亂,極是煩悶。

  老余被眾人笑得惱火,不唱了,回頭對著幾個學(xué)員怒罵:“我如果唱得好還來這么,笑什么笑,誰生下來就會唱蓮花落?”

  被這個長相猛惡的男子用兇狠的目光逼視,幾人畏懼,紛紛躲避他的眼睛。

  但其中有位阿姨卻不服,喝道:“你兇什么兇,我生下來聲音就好聽,人人都夸我是百靈鳥,我就笑你了,怎么樣吧?”

  “你笑老子,你敢笑老子?”老余捏著拳頭暴跳如雷。

  “怎么,還想打人,我不怕你。”阿姨大約五十出頭,長得斯文白凈,很有文藝老年的氣質(zhì),風(fēng)韻尤存。她剛退休沒有兩年,年輕的時候也是美人坯子,被大伙兒慣著哄著,什么時候被人這么罵過,頓時卷起了袖子要跟老余干架。

  周山水大驚,急忙拉著余金華:“老余哎老余,怎么三句話不對就跟人掐,大姐大姐,實在對不住,我這老哥就是這德性,您別生氣。石老師,今天就這樣,我們先回去。”

  經(jīng)過余金華這么一鬧,石老師這個培訓(xùn)班大約是上不成了。周山水有點郁悶,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輕輕嘆息。

  “你嘆什么氣?。俊庇嘟鹑A冷哼:“那婆娘實在可惡,如果不是女人,今天非暴打她一頓不可?!?p>  “老余你還真是姜桂之性啊,我下來再看看能不能另外找個老師?!?p>  “不行,我還真要跟石老師學(xué)唱歌了,我見不得那幾個人笑我的樣子,尤其是那個婆娘,我要贏回來?!?p>  “何必呢,何必呢,就算你要學(xué),人石老師未必愿意教。所謂,徒擇師師亦擇徒?!?p>  “我怎么了,我唱得不好嗎?我看就好得很,非常好?!?p>  周山水不想和他爭執(zhí),正要閉目養(yǎng)神,石老師的電話就打進來。

  他忙道:“石老師不好意思,剛才給你添麻煩了,我代表老余向你道歉。我知道你對學(xué)生有要求,老余這基礎(chǔ)確實不太好。如果你不愿意教,又沒有合適的老師推薦?”

  石老師說,老余這種基礎(chǔ)讓我教確實不太合適,他心中就沒有節(jié)奏和旋律的概念。其實,他最好是找個小學(xué)音樂老師,幼兒園老師也行。

  周山水好奇,問什么叫旋律。石老師說了一通,見他聽不懂,只得解釋,簡單說來就是幾個音符不斷重復(fù)組成一段好聽的音樂。至于你說的讓我推薦其他同行,估計也沒人肯收。

  周山水哭笑不得,是啊,余金華這聲音實在太嚇人了,誰受得了啊!

  石老師卻忽然支吾道:“其實,老余吧……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p>  周山水狂喜:“老師你的意思是收下老余?”

  石老師有點尷尬:“兩百一節(jié)課,老余剛來,要打基礎(chǔ),課程要排得密一些,一周六節(jié)課,學(xué)上一月后,每周兩節(jié)就可以了,你看學(xué)費……”

  周山水:“好,先上一百節(jié)課,謝謝你,謝謝你?!?p>  掛掉電話,他老實不客氣地將兩萬塊錢學(xué)費轉(zhuǎn)過去,算是甩掉了這口大包袱。然后笑道:“老余,石老師收你了,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p>  “我就說你行的?!崩嫌嗪芨吲d,伸出一只手使勁拍著周山水的肩膀,笑道:“看得出來石老師是有本事的,我學(xué)了,我余金華不服老王,我要讓他聽到我的天籟之音?!?p>  周山水被他拍得頸椎病都要復(fù)發(fā)了:“老余,注意安全,好好看車,我還要養(yǎng)老婆孩子的?!?p>  余金華:“拉倒吧,你婆娘的收入是你十倍,誰養(yǎng)誰?”

  周山水頓時憋屈。

  老余第二天就去了石老師那么學(xué)唱歌,鑒于他的基礎(chǔ)實在太差,就從氣息和發(fā)音練習(xí)開始。

  發(fā)音就是要學(xué)會用丹田之氣發(fā)聲,胸腔共鳴顱腔共鳴什么的,石老師教他發(fā)音之后,又坐在鋼琴錢每彈一個音就讓他跟著唱一聲“啊啊啊啊”糾正他的音準(zhǔn)。

  至于氣息練習(xí)也奇特,就是打嘟和短促吸氣六次然后緩緩?fù)麻L一個長氣。

  余金華做事一向用力過猛,只見他腹大如鼓,下頜膨脹若蛤蟆,一張臉憋得像朱砂。

  這事實在太枯燥,老余實在受不了,不住嚷嚷,老師,讓我唱兩句吧,你氣息練習(xí)感覺好象是在練什么邪功,說不定下一刻我就要天魔解體了。

  石老師:“先打基礎(chǔ),先打基礎(chǔ),不然唱了也不好聽?!?p>  老余不服,又要鬧,旁邊那為和她起過沖突的大姐火了,道:“不積小流,焉成江海,萬丈高樓平地起。這是水磨工夫,你急什么呀?所謂:水滴石穿,繩鋸木斷。今天的練習(xí),才是我們明天成功的基礎(chǔ)?!?p>  看得出來大姐挺有文化,說的話老余也聽不懂。他本想和她爭辯,忽然心虛。

  不得不說,石老師的教學(xué)手段效果還是不錯的。漸漸的,老余的聲音不再那么跑調(diào)了,自然那把老師大大地夸獎了一番。

  石老師有點不好意思,說,還得加強練習(xí)。你中氣足,氣息不成問題,就是容易跑偏。不過不用擔(dān)心,以后每次到我這里來用鍵盤正音,一段時間后就好了。

  余金華說每次到你這里來太麻煩,干脆我也買一個。

  旁邊的大姐來了精神,插嘴說她一位姐妹就是開琴行的了,要不給你介紹一下。

  老余還生她的氣,喝道,介紹個什么,誰認識你呀?

  大姐說我姓熊,今年五十四,退休前在區(qū)工會工作,現(xiàn)在咱們認識了,老余,交換一下聯(lián)系方式。

  余金華買了鋼琴,斯坦威,不求最好,只求最貴。

  接下來,他每日便在家里乒乒乓乓打鐵一樣的敲著鍵盤樂:“多來米發(fā)唆拉西多,多西唆發(fā)米來多……”直如杜鵑泣血巫山猿號。

  宮小麗實在經(jīng)受不住,叫道,老余老余,我血壓上去了,我這腦子里整天嗡嗡的,我喘不過氣來。

  余金華驚喜:“這么大反應(yīng),是不是很震撼,這是藝術(shù),打動人心的藝術(shù),是不是比老王的聲音好聽。”

  宮小麗:“老余,你再這么唱下去,我會死的!”

  話音剛落,余葳蕤抱著一把吉他一邊掃弦一邊吼:“我會死,我會在二十七歲前死去,請把我埋在春天里?!?p>  宮小麗:“我……我真受不了啦,你們饒了我吧!老余,中午吃什么,我去做。”

  石老師除了教授學(xué)員,平時也跑鄉(xiāng)下承接紅白喜事的演出。他是主唱、樂手和總導(dǎo)演,至于其他演員責(zé)由學(xué)生充任。

  老余是個喜歡熱鬧的,提出要去,說自己好歹上了幾節(jié)課,可以出道了。如果叫上他,路上費用全包,還提供車輛。

  余金華的歌殺傷力實在太大,他若登臺,非被主人家打跑不可。但石老師舍不得余同學(xué)的鈔能力,想了下想,道,老余你聲音大,又不怯場,要不做主持人吧?

  余老板當(dāng)年事業(yè)干得大,領(lǐng)導(dǎo)著幾百號人馬,什么大場面沒見過。一登臺就散發(fā)出成功人士的強大氣場,宛若換了一個人,團結(jié)緊張嚴肅活潑,倒把氣氛搞得熱烈。

  幾次演出都相當(dāng)?shù)贸晒Α?p>  余金華忽然喜歡上了在紅白喜事上祝福一對幸福新人和墳頭蹦迪的活兒,他本是農(nóng)村人,和鄉(xiāng)下的老哥老嫂們聊得來,感覺比成天呆家里面對“我二十七歲就會死”“老余你吃什么”的娘倆有趣多了。

  他日次過得充實,這一充實卻鬧出亂子來。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熊大姐登門拜訪余總。

  看到熊大姐,余金華疑惑:“咦,你怎么來了?”

  熊大姐有點不高興的樣子,道,老余你怎么回事,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老余說,哪里,哪里,你事先又沒聯(lián)系,就這么直接上門,我只是感到奇怪。

  熊大姐解釋說她有個親戚住這邊,約了見面。記得你說過住人和新城,反正順路就過來認門。老余,你不會不歡迎我吧?

  余金華道,哪里,哪里,大家系出同門,師兄妹的關(guān)系,那是同氣連枝,快進屋。

  熊大姐卻不進去,在院子里左看右看,說,這房子可以啊,買成多少錢?

  老余道,咱們都是干藝術(shù)的藝術(shù)家,談錢俗了。

  熊大姐咯咯笑,身體微顫,風(fēng)韻動人,道,這房子得過千萬了吧,前后花園我挺喜歡。

  老余:“你不喜歡關(guān)我什么事?”

  熊大姐妙目流轉(zhuǎn):“老余你還大企業(yè)家呢,說話這么直接,你這干脆的性子倒是挺……獨特。也對,你們那一代企業(yè)家都是草根出身,文化少了些,但這不是你們的錯?!?p>  老余沒好氣:“你究竟想說什么?”

  熊大姐:“老余,我最近也在做發(fā)音練習(xí)。你也知道的,我是事業(yè)單位退休,老伴生病去世前已經(jīng)花光了積蓄,可買不起鋼琴,就想到你這里里練練,咱們共同進步?!?p>  老余不耐煩:“什么共同進步,我進步速度快得你追不上?!?p>  熊大姐笑顏如花:“你說話真是,氣死個人。還好你是單身,不然夫妻倆還不天天吵嘴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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