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純白之門

　　《紳士笑話集》是薩繆爾·薩維奇所著的諷刺喜劇。主要角色包括身體抱恙然卻狡詐多端的約翰·泰揚，他的情婦瑯優(yōu)，瑯優(yōu)的情人施梓，還有暴發(fā)戶烏亞。

　　在第一幕結尾，瑯優(yōu)向施梓透露居屋的墻上有秘門，而烏亞則開始慣于進食蠕蟲【1】。

　　這部戲劇即粗俗間或又令人捧腹。戲中角色相互對立而又反復無常。如果是正常人來看，這無疑是一部非常神經病的作品，但是喬倫在書中的臺詞中發(fā)現了端倪，那正是用于施展燈性相法術的禱言。

　　對于自己解析秘傳的靈敏嗅覺，喬倫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將《鎖匠的夢境》，《紳士笑話集》兩本書中關于燈性相的知識和禱言一條條的記錄了下來，做成了筆記。

　　這次從莫蘭書店買了兩本書，他突然發(fā)現賣這些神秘學的書籍居然這么賺錢，喬倫都有點想要丟掉偵探的工作，直接開始賣無形之術了。

　　就像現在他摘錄下來的燈筆記，其中蘊含了從零開始以燈性相走向飛升的部分內容，賣個40鎊不過分吧？而像這樣的古籍菲利普還留下了七八本，直接賣給莫蘭最多能拿回幾十鎊，但是如果研究了里面的秘傳然后賣秘傳呢？那不得賺翻？

　　不過那樣的話怕是很快要引來防剿局的人了。如果能直接賣秘傳的話，又有誰會辛苦把秘傳以隱喻的方式寫到書里面。

　　果然最賺錢的手段都寫在刑法里面.jpg

　　喬倫放下了在刑法中找漏洞的心思，開始專注于記錄燈筆記。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喬倫也把兩本書中涉及到燈的知識全部摘錄了出來，研究了一陣之后，發(fā)現一切準備工作似乎都已經充分。所以他也不猶豫，當天晚上就開始入夢，進行第一次尋找純白之門的旅途。

　　他穿行在樹皮帶傷的樹林間。

　　這是一片黑暗靜謐的森林，在這仿佛靜止的空氣中，扭曲的枝蔓無聲的蠕動著。

　　月亮從枝椏背后經過，她的手指停留在了喬倫的發(fā)間。

　　《鎖匠的夢境》中說過，顏色只存在于有光的地方，而光不行于林地，這也意味著林地其實就是黑暗匍匐之地。

　　喬倫仿佛已經來過這個地方很多次，他沒有絲毫猶豫的向著前方走去。

　　上一次被菲利普拖進類似的夢境，他不確定那個地方是不是林地，或許只是菲利普的精神倒影。

　　這次他確實是以無色之道入夢，心中默念守夜人的禱言，體內的火焰像煙霧一樣升騰逸散。

　　他就像是一盞燈，為自己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雖然燃燒自己感覺不到任何痛苦，但他有種直覺，他應該無法支撐太久的燃燒。一旦燈滅了，他就必須要盡快從夢境中脫離，否則精神就會沾染上來自這片黑暗匍匐之地的惡意。

　　黑暗的深處，蒼白的翅膀在飄動。

　　在路過那搏動的黑色之時，喬倫的雙手仿佛觸碰到了一些長著翅膀的東西：IN GI RUM IMUS NOC TE ET CON SUMI MUR IGNI RUM IMUS NOC TE ET CON SUMI MUR——

　　他的耳邊傳來無盡低語，他的燈火立馬閃耀了一下，這些說著奇妙話語的小東西仿佛被點燃的宣紙一樣化為了灰燼。

　　喬倫面無表情的注視著這一切，繼續(xù)向前走著。

　　他就像是一個國王回到了自己的王國，而低矮的枝椏則像敬畏的臣子一樣避開了他，渾身是毛的東西在黑暗中一閃而過，它的視線中充滿了惡毒。

　　前方的道路擠滿了蠕蟲般的根莖。

　　樹木聚攏在一起低語。

　　喬倫走過去，根莖自動散開了，他在樹根間發(fā)現了一個被困的靈魂，他用手抓向了那個靈魂，幫她掙脫了夢魘的詛咒。

　　在她蘇醒后，或許她會回想起喬倫的面容。

　　然而對于喬倫來說，這一切仿佛都是信手拈來而已。就像在路邊的樹干之間見到了被蜘蛛網網住的蝴蝶，他隨手揮退了蛛網，讓蝴蝶得到了渴望的自由。

　　在光的照射下，林地的一切都在為他讓路。樹根、枝椏、巨石、不可名狀的匍匐之物，樹枝逐漸稀疏，露出黑暗的虛空，更多龐大的陰影像是聞到血味的鯊魚般被他吸引過來。

　　鬼祟的低語在陰影間傳播著，仿佛是在議論喬倫，但是它們卻不敢靠近喬倫的輝光。

　　這個地方大概就是林地的邊緣，此處霧氣繚繞，足跡遍地。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塊巨石，高聳如教堂尖塔，上面生著塊塊黑色地衣，還涂有眼睛的標志。

　　這似乎就是秘傳中提及的輪轉之寺。石源神，那些最初的司辰幾乎都已經消失了，然而，這塊石頭中似乎依然留存著祂們的聲音。

　　無需去探究這些。

　　喬倫繞過它，前方便是純白之門。

　　門的邊沿漏出了居屋的亮光。

　　喬倫穿過了邊境，毫無阻礙的來到了純白之門面前。光滑如鏡的大門倒影著他和他背后的景象，他看見扭曲的觸手遮天蔽日，無數的亡者距離他近在咫尺。

　　喬倫沒有絲毫猶豫，將手指按在了門的上面，感受著它從古至今的冷冽，看著它今夜為自己敞開了洞門。

　　隨著門打開，他的嘴闔閉、縮緊、愈合如一塊畸形消去。

　　他四周和身上是漫宿鈷藍色的光。

　　眼前便是漫宿，司辰、具名者和長生者居住的地方，而以純白之門邁進此處的喬倫在這里無法發(fā)出聲音。

　　跨越這道門，他的靈魂將得到升華，而后他也可以無數次造訪漫宿，然而現在緊要的是進入到純白之門后的居屋，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仿佛要被寒氣凍結，而寒氣正是來自于身后密密麻麻的亡者。

　　看到純白之門再次被開啟，它們成群結隊的涌了過來。他們的嘴也如同愈合的傷口般閉合。但是它們的目光依然狂熱的掃過喬倫的皮膚，熱切地向他伸出手表示“感謝”，但是，一觸碰到喬倫身上的光，就會被燙得縮回去。

　　一路走來，居然有這么多亡靈把他當成了引路明燈，喬倫搖了搖頭，跟著亡者的隊伍一起步入了純白之門當中。

　　【注1】蠕蟲：一種擁有巨大的、無中生有力量的可怕寄生生物，被稱作“非蛇之蛇”，據說誕生自舊日神靈的尸體。它們不僅對清醒世界，也對漫宿構成了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