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里練了幾日,白瓔珞已經(jīng)愈發(fā)熟能生巧,能吹奏出好幾首曲子了。
再進(jìn)宮時,白瓔珞便將陶塤帶去了宮里,馬車上,竇繡巧和孫妍彤的目光時不時的便會落在白瓔珞手里的錦盒上,可彼此間已經(jīng)別扭了好些日子了,讓她二人開口來問,是決然沒有可能的。
眼看著那兩人眼底隱有急躁,面上卻裝出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樣,白瓔珞在心里覺得無比好笑。
可想著她們?nèi)羰侵懒?,興許會在背后說自己刻意逢迎六公主,反而沒了意思,白瓔珞便故作不知的沒有搭理她們。
禮儀課畢,六公主一臉急切的牽著白瓔珞回了云柔殿。
一進(jìn)殿門,六公主揮了揮手示意桃花和梨花等人不許進(jìn)內(nèi)殿,自己和白瓔珞閃身進(jìn)去了。
待到白瓔珞從錦盒里捧出陶塤,六公主頓時好奇的睜大了眼睛。
顯然,這是她頭一回看見陶塤。
白瓔珞遞到她手里,讓她翻來覆去前前后后的看了許多遍,再接回到手里,白瓔珞才對在唇邊吹了起來,這一下,六公主便更加覺得神奇了。
“瓔珞,你真厲害,這么稀奇古怪的東西,你竟也會吹奏?!?p> 一臉贊嘆的看著白瓔珞,六公主感慨的說著,眼中還有些微微的沮喪,似乎為自己連這個東西叫什么都不知道。
白瓔珞抿嘴一笑,取出帕子來將陶塤擦拭了一遍,方遞到六公主手里道:“很簡單的,我教你吧,我準(zhǔn)保一炷香的時辰,你就會吹奏一首簡單的曲子了。”
“真的?”
六公主的眼中,迸出了喜極的光芒。
白瓔珞肯定的點了點頭,走到六公主身邊,手把手的教著她如何放手指,如何吹氣,不一會兒,六公主吹著陶塤,已經(jīng)能發(fā)出嗚咽的聲音了。
聽到陶塤發(fā)出第一聲聲響時,六公主激動的睜大了眼睛,待到白瓔珞抬手在空氣里做出動作,六公主也模仿者動了起來,斷斷續(xù)續(xù)的,一首極簡單的《踏歌行》,便真的從陶塤中吹了出來。
興趣是最好的夫子,這句話一點兒也不假,兩人從進(jìn)了內(nèi)殿,直到御膳房的內(nèi)侍送來午膳,一個時辰?jīng)]動過身,及至桃花進(jìn)來請兩人出去用午膳,六公主已經(jīng)能將《踏歌行》吹的有幾分純熟了。
“公主喜歡,我便送給公主,等回到侯府,我再去祖父那兒討要一個,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練新曲子吹,如何?”
眼見六公主興奮的小臉紅撲撲的,白瓔珞出著主意道。
“瓔珞,謝謝你?!?p> 六公主歡喜的謝道。
午后回到靖安侯府,白瓔珞歇了午覺,便徑直去了慶安堂。
白老侯爺正和白老太太說話,白瓔珞進(jìn)屋行了禮,笑盈盈的看著白老侯爺?shù)溃骸白娓?,珞兒跟您討東西來了。”
“可是那陶塤?”
白老侯爺笑道。
白瓔珞點了點頭,拍馬的說道:“祖父英明?!?p> 起身走到內(nèi)屋,親自取來了一個錦盒,白老侯爺遞給白瓔珞道:“這是我打算擺在書桌上的,既然你來尋,那便給了你吧,算是你辛苦為祖父做護(hù)膝的謝禮?!?p> 聞言,白瓔珞回頭去看白老太太,二人的面上露出了如出一轍的和煦笑容。
沒一會兒,便聽得外頭有腳步聲,緊接著,丫鬟通傳,說二夫人和五小姐來了。
說了會兒話,見二夫人張家長李家短的說的都是些逗悶的話,也沒什么重點,白瓔珞想著此行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便起身給白老侯爺和白老太太行了禮,退出了正屋。
走了沒幾步,白瓔蕓便跟了出來。
兩人結(jié)伴朝一進(jìn)的方向走,白瓔蕓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眼白瓔珞手里的錦盒,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卻不相信里面會是陶塤,便有些不忿的說道:“六妹妹如今果然不同往日了,上下逢迎,連祖父給你的禮物,都比旁的兄弟姐妹們多一份,六妹妹這本事,可得好生教教我才是,沒的以后我都成這府里最不招人待見的了?!?p> 一番話拈酸吃醋,卻是嫌白瓔珞太會來事,白瓔珞也懶得分說,只打開了錦盒的蓋子,露出了那個陶塤。
“不過多問祖父討要了一個陶塤罷了,五姐姐若是喜歡,不妨拿去好了?!?p> 白瓔珞蓋上錦盒,捧到了白瓔蕓面前。
白瓔蕓不自禁的退后了一般,旋即一臉嫌棄的瞥了一眼那錦盒說道:“鄉(xiāng)下孩子玩的東西罷了,六妹妹還當(dāng)做寶一樣,真是好壞不分。”
說罷,白瓔蕓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不料,身后的白瓔珞卻笑著出了聲,“五姐姐,這樣的話,我們姐妹間說說便罷了,切記莫在人前說?!?p> “我便是說了,又如何?”
頓住腳步,白瓔蕓轉(zhuǎn)身瞪著白瓔珞道。
白瓔珞莞爾一笑,“祖父大老遠(yuǎn)帶回來給我們的,便是一塊石頭,我們也該感恩戴德的受著,更何況,這還不是一塊石頭,五姐姐方才傳出去的話,若是讓大伯父大伯母聽到,或是直接傳到了祖父耳中,五姐姐覺得,會無所謂嗎?”
到時候,莫說白瓔蕓,便是二老爺和二夫人,怕是也會被戴上一個教女無方、不孝的大帽子。
一瞬間,白瓔蕓的臉上,有些驚慌的緊張起來。
回頭看了一眼四周,見并無人經(jīng)過,想來自己的那一番話不會落在旁人耳中,白瓔蕓氣憤的瞪了白瓔珞一眼,疾步回了云水閣。
回到怡安閣,白瓔珞試了試陶塤的音色,覺得比送給六公主的那個更好,吹奏了一首曲子,便收了起來。
又歇息了會兒,便去了慶安堂,一進(jìn)正屋,卻覺得屋內(nèi)的氣氛有些沉重。
白老侯爺面色鐵青,白老太太也微顯慍怒。
下首處,大老爺?shù)哪樕峡床怀鍪裁矗蠣敽退睦蠣?,則都有些惴惴的打量著白老侯爺,仿若擔(dān)心自己說錯了話惹得老父親老母親動怒一般。
布好膳食,趙媽媽過來恭聲請白老侯爺和白老太太入席,一家子人方跟在兩位老人身后,一起用了晚膳。
回到怡安閣,等了好一會兒,沉香才疾步回來。
“小姐,奴婢打聽到了,聽說二爺和四爺先后都去找老太爺,想搬進(jìn)承歡居去呢,只不過,老太爺誰都沒應(yīng)?!?p> 中元節(jié)那日,承歡居鬧鬼一事發(fā)生之后,白老太太便說,此事由白老侯爺做主,如今,白老侯爺回來,二老爺和四老爺自然會去老父親面前說,以免失了先機(jī)。
想到一進(jìn)屋看到白老侯爺那一臉怒氣沖沖的模樣,白瓔珞的心里,竟有些隱隱的期待。
祖父,也是不愿二房和四房搬入承歡居的吧?
竊喜的想著,白瓔珞轉(zhuǎn)著眼珠盤算起來。
一轉(zhuǎn)眼,便到了中秋。
晌午,照舊進(jìn)宮陪伴六公主學(xué)禮儀,下課后,白瓔珞也沒再跟著六公主去云柔殿逗留一會兒,徑直出宮回了侯府。
午膳一如往常,可晚上卻有熱鬧的中秋夜宴。
歇了午覺起身,白瓔珞喚了流蘇和流鶯來,讓她們?nèi)N房討來了一碟月餅并幾盤水果,主仆三人提著去了承歡居。
如從前一般,盡管桌子干凈供品頗多,白瓔珞仍舊拿著帕子將高腳桌從頭到腳擦拭了一遍,又換上了自己準(zhǔn)備好的月餅和水果。
跪在蒲團(tuán)上徑自出神的發(fā)了會兒呆,白瓔珞正要走,剛出了正屋的門,便遇上了結(jié)伴而來的白老侯爺和白老太太。
“祖父,祖母……”
俯身行了禮,白瓔珞規(guī)矩的轉(zhuǎn)身跟在他們身后進(jìn)了屋。
這樣好的日子,兩位老人的臉上,卻都是淡淡的哀傷,想來,是想起了早逝的兒子和兒媳。
再一回頭,便見白瓔珞低垂著頭站在一旁,眼圈紅紅的,說不出的楚楚可憐,兩位老人四目一對,目光中都有些憐惜。
從承歡居出來,白瓔珞將白老侯爺和白老太太送回慶安堂,陪著他們說了會兒話,才徑直回了怡安閣更衣,為晚上的夜宴做準(zhǔn)備。
靖安侯府家大業(yè)大,每年到了中秋,外頭幾個莊子里的管事也都會回來給主子們磕頭請安,是故,日頭剛落,府里便燈火通明,處處洋溢著歡聲笑語。
夜宴擺在二進(jìn)西廂的大花廳,毗鄰一片荷池,夕陽西下,落日的余暉傾灑在水面上,還有淡淡的荷香隨著清風(fēng)拂進(jìn)花廳,說不出的清涼宜人。
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笑聲順著水面飄揚(yáng)而出,隨著清風(fēng)飄到了很遠(yuǎn)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得四夫人懷里的濡哥兒指著窗外大聲喊了一句“月亮公公出來了”,花廳內(nèi)眾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的朝外看去。
側(cè)面的門打開,臨水的一面,竟然還有個看臺,眾人起身跟著白老侯爺和白老太太的腳步,出了花廳。
興致大好,白老侯爺點名讓幾個在學(xué)堂做學(xué)問的孫子誦一首詩,幾人也都誦的極好,白老太爺撫須長笑,那幾個孩子各自的父母,也都一臉欣慰的笑容。
明月清風(fēng),花好月圓。
再回到大花廳,已經(jīng)過了戌時,大孩子也好,小孩子也罷,都各自起身規(guī)矩的回屋去了,一時間,廳內(nèi)便只余白老侯爺老夫妻,和三對兒子兒媳。
“如今,咱們一家老小團(tuán)聚,士鳴他二人,卻不知又在何處飄零,此情此景,你們兄弟三人心中,可有一人想起他?”
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句,白老侯爺抬眼看著三個兒子問道。
見白士忠三人都露出了一副緬懷的表情,白老侯爺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你們能不顧兄弟手足之情,我卻不能罔顧父子親情。手心手背都是肉,偏了這個,未必不會冷了那個的心,時日久了,心里便有了芥蒂,這樣的事,這京城里日日不是都有?”
說著,白老侯爺沉聲說道:“所以,承歡居,你們都別爭了,便給六丫頭住著吧,終歸,那是她爹娘住過的房子,即便老三和老三媳婦不在了,可三房,卻也不是沒人了?!?p> 二老爺和四老爺夫婦不甘心的抬起頭去看,卻正對上白老侯爺氣惱的打量他們幾人的目光,頓時,四人都有些心虛的低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