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神秘而瑰麗。端坐在深宮中的劉協(xié),與揮汗在香閨軟床上的曹操,有著相似的心事。心事的名字叫“權(quán)利”。基辛格有云:權(quán)利是最好的春藥。對于劉協(xié)來說,權(quán)利豈止是春藥,簡直就是春藥、是猛藥!他要在通往權(quán)利的路上,雙腳狠踩油門,不管不顧的疾奔而去??蓜f(xié)不知道,在他前面的曹操是南墻,直撞得他頭破血流,并明白無誤的讓他徹悟:權(quán)利對于自己來講,不是春藥也不是猛藥,而是毒藥。劇毒無比,險些害了卿卿性命。
董承受到劉協(xié)的委托,興奮不已。不興奮是沒道理的,除掉了曹操,就意味著自己對漢室有功,就意味著自己能獲得實際的權(quán)利。曹操啊曹操,你干什么不好,偏偏要跟圣上作對!我以前幫你,是為了讓你匡扶漢室,不是為了讓你“誆”扶漢室!可董承心里明白,要想跟位高權(quán)重的曹操對著干,自己一個人是不行的,必須發(fā)展地下黨員,入黨要求只有一個:對曹操心懷不滿的朝中老人。
具體來說,是這兩個人:偏將軍王服、越騎校尉種輯。這兩個人跟董承有著一樣的特點:有名無權(quán),對曹操憤恨已極。而后,董承找到了劉備,并告訴劉備,他們將要動手,是時候站隊了。劉備聽完他們的“除曹計劃”,整個人陷入了沉思:這算哪門子的計劃?殺了曹操就能進行權(quán)力再分割?他的軍隊是白養(yǎng)的?讀書人和武夫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太過理想主義。前者是因為知識豐富,后者是因為知識貧瘠。劉備心里明白,殺人不是請客吃飯,不是描畫繡花,不能這么理想,這么文雅。尤其是殺掉曹操這樣的權(quán)臣,更是堪比蜀道之難。
可他劉備不敢也不能挑明:一來,自己有著“皇叔”的身份,倘若告訴董承“受累啊您,我站在曹操那邊”豈不是惹來天下人恥笑?二來,挑明了對自己沒什么好處,此時的自己尚處在龍?zhí)痘⒀?,羊在虎口,危險之極不是他董承可以理解的。
經(jīng)過這么利害分析,劉備微微一笑,打起了太極:殺人什么的,最不好玩了,望將軍三思三思。董承滿懷期待,睜著淚光閃閃的大眼睛,希望得到劉備的認同,以便入伙。沒成想這廝如此膽小,如此懦弱!也罷,你劉備既然不想要榮華富貴,我董承便不逼你。但,丑話說在前頭,一旦奪權(quán)成功,你劉備休想入朝一步!想罷,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關(guān)羽看著董承面色不善的離開,找到劉備問詢原因。
劉備搖搖頭,看著窗外的滿天星光,惆悵道:“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他不如死了。人生在世爭權(quán)奪利,害了別人,也終究會害了自己。倒不如莊周之言,泛舟于天涯,相忘于江湖。如此,才是人生的大境界?!标P(guān)羽不明所以,怎么大哥說起了心靈雞湯?打算再言,劉備卻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不一時,窗外樹影晃動,又倏然停止。
劉備清楚的知道,這是曹操安排的密探,名為“校事”。從古至今,密探為人所惡,為王所喜。觀其原因,不過是對下屬的不放心。這種不放心,是帝王對江山擔憂的一種病態(tài)折射。校事不是曹操獨有的,到了后來,吳國孫權(quán)將之發(fā)揮到了巔峰極致。史載,吳國的校事權(quán)利通天,只對孫權(quán)一人負責。如何厲害?身遭誣陷的陸遜最有發(fā)言權(quán):“舉罪糾奸,纖介必聞,重以深案丑誣,毀短大臣”。換句話說,只要被他們咬住了,無論你是平民百姓還是權(quán)貴大臣,統(tǒng)統(tǒng)都給咬死,不抽你的筋,也得扒你層皮。
因此,每有談話,劉備都像在說天書。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管你聽懂沒聽懂,反正老子不敢挑明了說。就這樣,才最終得以保全其身,安靜離開。
鏡頭離開劉備憂愁的臉龐,越過三千宮殿,來到燈火通明的曹操住處。
“你說董承聯(lián)絡(luò)了王服、種輯還有劉備?”曹操狐疑的看著手下。
“秉主公,董承深夜造訪左將軍,后滿臉慍色離開,為屬下親眼所見。”
“你可聽得二人之間的談話?”
“只說殺人,而無他言。”
曹操輕輕“嗯”了一聲,揮揮手,那位密探悄然隱退。
董承這是要干什么?諂媚獻帝是貪,聯(lián)絡(luò)將軍是反,難不成他野心極大,貪得無厭,想要實權(quán)?
“奉孝何在?”
正在睡覺的郭嘉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身為謀士,他知道被半夜傳喚,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適才校事來報,董承這個老匹夫私自聯(lián)絡(luò)偏將軍王服、越騎校尉種輯以及左將軍劉備。奉孝不妨分析一下,董承的動機是什么?!?p> 郭嘉聽聞,心中一驚:要想弄明白一個人的動機,得看看這個人這么做的結(jié)果是什么。很顯然,董承不可能突然患上失心瘋,也不大可能閑著沒事干,到處蹭酒喝。排除精神方面的誘因,結(jié)果只有一個,利益。
“依臣下愚見,董承聯(lián)系的這幾位將軍,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是有權(quán)無實。想來,其定然以煽動為主,或?qū)χ鞴焕!?p> 曹操點點頭,這就是他欣賞郭嘉的地方,總是能在事件的關(guān)鍵節(jié)點,說出跟自己一樣的想法。其精準程度,不亞于事先寫好臺詞??伤睦镞€是有些不解,或者說,他不愿意去想,那就是,董承做這件事的背后,有沒有主謀?
郭嘉似乎看穿了曹操的心思,沉穩(wěn)道:“董將軍倘若造反,只對一個人最有利益。想必,此人已經(jīng)對主公心懷不滿,才不得已讓董將軍聯(lián)絡(luò)他人?!边@句話,相當于夫妻之間的私房話,是告訴曹操,董承的幕后主使是皇帝劉協(xié)。你不要對劉協(xié)抱有任何幻想了,你們之間出現(xiàn)了第三者,你不再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而后,郭嘉又道:“臣下有言,不得不說?!?p> 曹操嘆口氣:“準。”
“臣下聽聞,冀州袁紹、荊州劉表、東吳孫策,皆虎狼之輩,覬覦許都久矣。然,主公在此,其不敢妄動。若想漢室重興,非主公不可。然,此時陛下對主公如此動作,實乃讓天下寒心。臣下愚見,此非陛下之過也,恐其身邊人所為也。望主公以漢室想,鏟除逆臣,葆陛下之安康。如此,天下方能歸心,不被他人誘導(dǎo)?!边@些話,與其是說給曹操聽得,毋寧是說給天下聽的。
郭嘉這話說的雖然過于冠冕堂皇,但又無可指摘。即便傳之于外,也不會落人口實:我說什么了?我說陛下被身邊逆臣蠱惑,有什么不對么?
曹操聽后,點點了頭:沒什么不對的,郭嘉這是在給自己找鏟除董承等人的借口。即不影響自己的口碑,又能震懾這位小皇帝。告訴他,能保住大漢江山的只有我曹操,其他人誰都不行。多么兩全其美啊,這才是真正的你好我也好。
通過郭嘉此言,我們清楚的知道一個道理:謀士不光是出謀劃策,更要像女人一樣,在主公需要的時候,變成他的女人,幫其解決心理和生理的需求。這才是一個好謀士,一個合格的謀士,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謀士。
天亮了,建安四年的奪權(quán)之戰(zhàn),也該落下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