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緊逼

　　“女兒家請安也有規(guī)矩，應(yīng)當(dāng)行萬福之禮，這般挽著哀家的胳膊，算什么請安；

　　你貴為天子嫡女，怎么能跟下面這跪地的奴婢一樣，禮數(shù)都不知！

　　還有你這發(fā)飾、衣冠，都是些什么……”

　　“對自己親生女兒都如此嚴(yán)厲，在下人面前都不留情面，看來這個太后不僅看上去端莊，內(nèi)里也是極為重視禮教......”

　　被懿安太后言語“誤傷”到的李云棠，卻是沒覺得氣憤，反而先是分析了一下她的性格，接著腦袋不受控制的瞎想起來：

　　“這樣的品性，想必以前侍奉先帝的時候，應(yīng)是不愿行一些旁門左道之法，亦做不出什么婉轉(zhuǎn)承歡的舉動?！?p>　　如此一來，也解決了困擾李云棠頗久的一個問題：

　　那懿寧太后雖然長地也算漂亮，但跟這個正宮娘娘一比，氣質(zhì)相貌都差了一大截；可從宮人們那里傳出來的消息來看，卻是懿寧太后更加受寵。

　　要是他沒猜錯的話，懿寧太后于閨閣之中，必有比懿安太后強(qiáng)上不少的地方；只有這樣，才能在外貌劣勢的情況下，贏得老皇帝的歡心。

　　再說坤安公主，被訓(xùn)斥了一番后，卻和個沒事人一樣，取過自己母后喝過的茶杯，一飲而盡，而后把目光轉(zhuǎn)向跪著的李云棠，岔開話題道:

　　“這小太監(jiān)是犯了什么錯，竟勞得母后親自管教？”

　　沒等懿安太后再發(fā)話，坤安公主已經(jīng)放下茶杯，兩步跳到正跪著的李云棠面前，腳下的靴子輕輕一點他的小臂，問道:

　　“喏，說你呢，一個小小的太監(jiān)，怎么敢惹我母后生氣?！?p>　　咱們倆彼此彼此好吧......

　　見眼前出現(xiàn)一雙精致的皮靴，以及襲來淡淡的脂粉香氣，李云棠知道公主到了自己面前，還沒想到怎么接話，耳邊又傳來坤安公主的聲音：

　　“問你話呢，抬起頭來。”

　　李云棠生怕又觸怒公主，苦地還是自己，便絲毫沒有猶豫地聽了指令，緩緩揚(yáng)起腦袋；緊接著，一張綺麗中帶著颯爽、又與小皇帝有三分相似的面容映入眼簾。

　　她的頭發(fā)并未梳成女子發(fā)飾，而是扎了個高高的馬尾，身上穿的是一身曳撒，即后世影視劇中、最常見的飛魚服之樣式。

　　這副模樣，再加上這身裝扮，一度讓李云棠覺得她不像漢家的公主，而像蒙古的郡主，甚至忍不住叫上一聲——敏敏郡主。

　　之前未見過這位公主的李云棠，對她脾性也不甚了解，但言語上還是不敢輕慢，據(jù)實回道：“稟公主，是奴婢禮數(shù)不周到，觸怒太后......”

　　“你這小太監(jiān)，竟敢指桑罵槐！”

　　坤安公主聽得這番回話，像是被拿中了痛腳；抬腿便踢、結(jié)結(jié)實實地夯在了李云棠的肩膀上，差點沒把人直接踹趴下。

　　悶哼一聲后，李云棠努力穩(wěn)住了身形、重新跪正，但心中的怒火卻難以消除，他暗道這小公主千萬別落在他手上，不然自己定要送她一份大禮。

　　“別胡鬧了?！?p>　　懿安太后輕輕吐出四個字，聲音聽起來比剛剛平靜了不少，卻把原本活潑的坤安公主，一下子給懾地噤聲。

　　因為這位公主知道，母親這種口氣說話，必然是有正事要做；自己如果再胡鬧打斷，就不是簡單挨一頓訓(xùn)斥了。

　　見到女兒已經(jīng)服帖，懿安太后又把矛頭直指到李云棠身上：“你說說罷，到底去哪兒了？再敢隱瞞，沒人能救得了你！”

　　李云棠已經(jīng)打定主意死扛，自然不會被一兩句威脅給嚇唬嚇唬住，依然咬著原話不放：“奴婢不敢隱瞞，剛剛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那就繼續(xù)回答剛剛那四問，哀家會遣人拿了你的答案，去街上一一尋人對質(zhì)，如若能對的上，自然能證明你所言非虛?！?p>　　懿安太后語氣依舊是不緊不慢，但吐出的字字在她的氣場加持下，都如同重錘一般，敲在李云棠心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奴婢...奴婢到了外城之后，便被一伙洋人攔住......”

　　“別想不到什么托詞，都往西夷身上推；就算被西夷為難，不還是歸結(jié)于你辦事不利！”

　　懿安太后不是什么易與之輩，更不會信這種無法論證的說辭，未加思索，就給李云棠現(xiàn)編了項罪名：

　　“天子的赤誠孝心，卻因你辦事不利而付諸東流，你可知道，該當(dāng)何罪？

　　來人，拖出門外，杖責(zé)四十！”

　　眼見這小太監(jiān)不肯改口，懿安太后也懶得再費口舌，徑直朝外喚人進(jìn)來，儼然是要用嚴(yán)刑來逼出真話。

　　“太后饒命，奴婢雖說被幾個西夷攔住了去路，導(dǎo)致耽誤大半日功夫，但也不是什么收獲都沒有！”

　　李云棠立即出口討?zhàn)?，無論是現(xiàn)在的他還是以前的原主，都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真要一頓板子招呼下來，八成是要撐不住招供，他只得辯解道：

　　“皇爺孝心感天動地，庇佑奴婢在街頭巷尾之間，尋得了一味稀世珍饈！”

　　“稀世珍饈？”

　　見得李云棠如此篤定，懿安太后心里倒是泛起了嘀咕，一時無法辨別言語真假，便追問道：

　　“尋常百姓家，逢年過節(jié)之時，能沾著點葷腥已經(jīng)了不得，他們能有什么珍饈?！?p>　　這一問，讓李云棠如釋重負(fù)，能聽他忽悠，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門外聞訊而來的幾個太監(jiān)，也深諳察言觀色之道，明智地站定在了原地，等候著太后進(jìn)一步命令。

　　前世的美食不勝枚舉，要讓太后滿意應(yīng)是不難，但李云棠為拖延時間起見，挑了一味名字與味道反差最大的：

　　“稟太后，此菜名為——開水白菜！”

　　懿安太后最近確實胃口欠佳，每日膳食吃不了三五口，便讓人撤下了；如果眼前這個小太監(jiān)，真的是去尋菜譜而非辦其他事，她倒也不準(zhǔn)備再做為難。

　　畢竟這是天子身邊的近侍，小皇帝剛剛答應(yīng)了給高孝恭進(jìn)了爵，若是她轉(zhuǎn)身懲罰乾清宮的人，有些伸手打笑臉人的意味，會把皇帝往文臣那邊推。

　　可這又是開水、又是白菜的，懿安太后感覺自己像是被當(dāng)傻子糊弄了，她當(dāng)即就下令：

　　“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