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暗地里的動作（最后一次求追讀）

　　京師素來有東富西貴之說，而位于城西的豐城胡同，則是貴中之貴，京城的達官貴人，大抵居于此處；禮部侍郎張明徹的宅邸，自然也在這一片。

　　夕陽西下，漆黑的深夜逐漸彌漫整個內(nèi)城，只有矜矜業(yè)業(yè)打著燈籠報更的更夫，正在提醒著如今是夜里什么時辰。

　　此刻的張明徹府邸中，第二進院子的書房內(nèi)依然是燈火通明；房中只有兩人，坐在那里的自然是這位禮部尚書，而躬身立在一旁的，則是他的親信、張府的管家。

　　張明徹一言未發(fā)，不時地向外張望，像是在等候著什么人前來；沒過多久，書房的房門有了動靜，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推門而入。

　　其人入內(nèi)便向座位那邊行了個天揖，口中恭敬地問道:“父親，今日怎么回地如此之晚？”

　　“天子抬愛，設(shè)宴于宮中，酒酣食足，方才歸來。”

　　說完，張明徹自顧自地笑了起來，一手捻著下頜修剪齊整的胡須，同時問向兒子:

　　“惠覺，你可知陛下為何要設(shè)宴，留我等在宮中？”

　　張惠覺心中清楚，這問題肯定跟父親叫自己來的目的有關(guān)，他不敢妄加揣度，思索了片刻后，就如實回道:

　　“兒子愚鈍，還請父親賜教。”

　　張明徹取過書桌上的茶碗，用茶蓋刮了刮杯沿，飲了一口后，卻講起了白天的事情:

　　“今日陛下在太液池南臺的蘊元殿，召見布夷使臣，那布夷向天子請求，說是想大批收購我朝的寶鈔?！?p>　　聽到寶鈔一詞，張惠覺略作思索后回道:“國朝之乾盛寶鈔，曾一部分運往云貴，充做軍餉，另一部分應(yīng)存放在天子內(nèi)帑中……”

　　說著說著，他頓了一瞬，而后續(xù)著分析道:“前幾日，天子曾派宦官出宮，強用了許多寶鈔，采買宮中所需的物資；莫非是因為剩余寶鈔不足之時，才將父親留于宮內(nèi)？”

　　放下茶杯的張明徹，并未再賣關(guān)子，直接拋出了結(jié)論:

　　“內(nèi)帑中的寶鈔，必定已經(jīng)所剩無幾，所以天子才會允許夷人使臣，于京師之中采購；如若不是這樣，陛下可從內(nèi)承運庫中取了，直接販與布夷。

　　如此一來，留我們在宮中宴飲的目的，便水落石出了——

　　陛下怕布夷要采買寶鈔的事情散布開，引得京師權(quán)貴爭相收購，自己尚未回購多少寶鈔，市面上已經(jīng)被采買一空！

　　所以才設(shè)下筵席，將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留在宮中，自己率先布局，搶占先機?！?p>　　能做到尚書這一官位上的，可能會沒有什么真才實學(xué)，但對于自身利益的計較，必然十分清楚，張明徹此人也不例外。

　　但他受于時代和認(rèn)知的限制，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小皇帝手中還不合邏輯地留存著大量的寶鈔；而先前“揮霍”海量寶鈔的行為，也只是故意賣個破綻引人入局，從而順利地割權(quán)貴們的韭菜。

　　“父親，天子就算是拖延時機，收效也不一定好罷？

　　兒子記得，那領(lǐng)頭的太監(jiān)，幾日之內(nèi)不僅在京師四處采購，就連周圍的密云、宛平、順義、大興等縣，也都跑了一遭，四處撒下的寶鈔，不計其數(shù)……

　　這就提前不到半日，能有什么作用？”

　　這拖延時間的小小把戲，自然是李云棠施的障眼法；只有讓這幫人相信天子阻撓他們購買寶鈔，才會顯得布夷收購之事，更加真實。

　　“亡羊補牢，猶未為晚?！毕氲阶蛉瘴臏Y閣的密會，張明徹更加堅定了小皇帝缺錢的事實，在場的都值得信任的人，因此他嘴上也沒什么遮攔:

　　“如今天子的日子，也不好過，能多弄些銀子手頭便多一分底氣；

　　你是不知道，筵席上陛下還下了口諭，讓在場的諸位官員不得透露采購寶鈔的機密，更不得私下回購寶鈔……”

　　一聽自己老爹要“抗旨”，張惠覺脫口而出:“那父親還……”

　　“公子，天子如何會知道是老爺做的呢？

　　就算知道，那筵席上的諸位朝廷命官，哪個不想從販賣寶鈔之中，分一杯羹呢？”

　　管家嘶啞的聲音突然響起，兩句話不僅令張惠覺茅塞頓開，還道盡了小皇帝如今尷尬的處境:

　　只要不被皇帝抓住明確把柄，這幫朝堂上、京城里的高官權(quán)貴們，便敢為了利益，肆無忌憚地違抗天子命令。

　　因為不知道警蹕南衙的存在，他們便自然而然地認(rèn)為，只有幾個內(nèi)官可用的小皇帝，沒有任何打探情報的手段。

　　天子總不能驅(qū)使無法擅自出營的禁軍，充做耳目。

　　而且縱使被發(fā)現(xiàn)了，這些權(quán)貴也不一定會怕，因為類似于這種逐利抗命的的行為，是大家一起做的，正所謂法不責(zé)眾，皇帝不可能一律嚴(yán)懲，殺得人頭滾滾。

　　有這樣的能力，天子抄幾個貪墨錢財、中飽私囊的鹽官鹽商，可比賣那點寶鈔，來錢快得多。

　　“進財說的不錯?！睆埫鲝匚⑽㈩h首，以表示贊同。

　　他自己一年的俸祿也才百余兩，算上孝敬、養(yǎng)廉銀、佃租等，歲入也不過萬八千兩。若是一張寶鈔能賺一兩銀子，一萬張寶鈔，便是自己一年的收入！

　　況且賺錢的同時，還能同時通過鄙夷布列提人，獲得巨大的滿足感；一箭雙雕，又何樂而不為呢？

　　心情舒爽的張明徹，又吩咐道:

　　“如今十張寶鈔的實價，約合三兩銀子；而那布夷使者呈報天子采購寶鈔的價格，約是一張二兩左右，因此我要你們做的，便是盡可能多的收購寶鈔；

　　惠覺負(fù)責(zé)內(nèi)城以及京師北面的幾個縣，進財就去南邊，所需人員財貨，盡管去支使。

　　收購的價格以十張寶鈔六兩銀子為準(zhǔn)，事情宜早不宜遲，你二人今夜便去聯(lián)絡(luò)，若是讓他人搶占先機，那邊悔之晚矣。”

　　二人接了命令剛要離去，又被張明徹喊住:

　　“切記，若是他人價格高出我方，可以適量提高；那夷人三番五次請求收購寶鈔，應(yīng)是勢在必得；所以寶鈔到了我們手里，我們便有了定價之權(quán)；

　　即使收購額價格高了，我們買的最多的幾家，也聯(lián)合起來囤貨居奇，以宰割外夷——

　　說不定，還能留下一段美談呢！”

　　說罷之后，張明徹的一雙細(xì)眼，迷地只剩了條縫；而管家與兒子，自然一陣附和并應(yīng)下命令。

　　明月高懸，時已近子時；而類似于張明徹府中的密談，則同時發(fā)生在京師的不少權(quán)貴之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