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楚楚的隔壁房,2606。
我打電話讓范成給我送油畫需要用到的所有物品,范成也滿口答應(yīng),這對他來說根本就是一件小事。
但讓我直接去購買的話,今天也不一定能買齊。
畢竟,SH始終不是我熟悉的地方。
短短兩個小時,下午4點的時候,范成已經(jīng)安排人給我送來了畫具。
“謝謝!”我開門全部接過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在房間里擺弄起來,曾安羽看到熟悉的物品,略微的傷感過后,就主動給我?guī)兔Α?p> “丫頭,我自己來!”
曾安羽黑色袋子里找到畫架,耐心的給我撐起,又給我打開顏料盒,用盡全力撕開畫筆的透明包裝袋,我很是欣慰,她也能幫我做事了,但擔(dān)心她碰到顏料,弄臟衣服,我就拍了拍她的后腦,柔聲說著。
“我爸以前畫畫都是我?guī)兔Φ?!?p> 曾安羽說著,幫忙的動作并沒有因為的話語而停下。
她說起她那死鬼老爹,我怔了怔,隨后嘆了聲氣,手掌已經(jīng)不知不覺中哆嗦起來。
一切準(zhǔn)備就緒后,我挑了一只畫筆,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出范楚楚坐在地上頹唐的畫面。
細(xì)細(xì)分析,整理結(jié)構(gòu),加上“湯姆法”的修飾,我已經(jīng)得出創(chuàng)作思路。
深深吸氣之后,我用畫筆蘸了一點調(diào)好的顏料,仔細(xì)回憶起看守所中的那一抹空靈,希望能進入那種狀態(tài)。
筆尖觸碰到畫紙。
我才想起沒有先打稿,看來長時間沒這么正式作畫,我的業(yè)務(wù)能力生疏了不少。
放回畫筆,畫紙上被顏料沾染的部分本來應(yīng)該是微不可查的一點,但現(xiàn)在卻是一條長達(dá)兩厘米的波浪虛線。
果然還是不行。
那種狀態(tài)該怎么進入?
我一邊回想,一邊把廢棄的稿子揉成一團,扔在地上,曾安羽立刻撿起來放進垃圾桶里。
當(dāng)時我記得,我腦海中好像在想海妍。
那我想海妍試一試。
隨后,我換上畫紙,這一次我取出炭條,先起個稿,免得浪費紙張。
不行,我想起海妍到也能順利起稿,但畫中的女人卻是海妍的形象,而且一旦我準(zhǔn)備正式落筆,手也會抖得厲害。
試一試想白雪。
一念起,白雪的聲音就出現(xiàn)的我的腦海中,她穿著短袖短裙笑著喊“大畫家”的形象登時就覆蓋了海妍的身影,他們發(fā)型相似,動作相似,甚至就連性格似乎也有重疊。
我在起著稿,開始還挺順利,但隨著她們的形象重疊,我發(fā)現(xiàn)白雪的臉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換成了海妍。
低頭看著歪歪扭扭的稿子,我手的劇烈顫抖昭示了我心里的不平靜。
這一次,連起稿都不能完成。
現(xiàn)在,我在牢房里想的三個女人都已經(jīng)試完,依然無法找到那種空靈的狀態(tài),我內(nèi)心深處備受打擊,曾雄在我創(chuàng)作的時候都沒出現(xiàn),我怎么還不能繪畫?
我緊緊握拳,卻沒發(fā)現(xiàn),我此時已經(jīng)在想念曾雄,也就是說他從來沒有沖我心底離開過。
冷靜下來,我才想到這一點。
不管了,再試......
稿紙已經(jīng)被我揉捏得不成樣子,我依然沒有成功。
我決定還是先暫時歇一會,就問曾安羽現(xiàn)在幾點了,是否到了吃飯時間。
“22點48......”
“什么?”
“22點49了!”
曾安羽擼起袖子,抬著手腕看了一下電話手表上的時間,肯定對我說著。
我擦,我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時間的流逝,還以為只過去一兩個小時,誰知道我已經(jīng)馬上坐足6小時。
“你怎么叫我?”
“叫你干什么?”
“你不餓嗎?”
“餓呀......”
曾安羽天真的表情讓我想到,她跟曾雄在一起的時候,我們一旦開始創(chuàng)作,的確很多時候都會忘記時間,小丫頭跟著那糙漢定是早已習(xí)慣我們這種狀態(tài)。
也就說說她經(jīng)常為此餓肚子。
真tm不負(fù)責(zé)!
我心里暗罵著曾雄,然后就打電話給酒店前臺,讓他們送吃的上樓。
吃完晚飯后,正好晚上十二點,我想著現(xiàn)在太晚,還是先休息,明天早起接著嘗試。
2月30號,早晨7點,城市被薄霧籠罩,看起來昨晚應(yīng)該下過雨,隨著太陽的升起,溫度也逐漸提高,所以形成了霧影朦朧的景象。
我叫醒曾安羽,讓酒店送早餐上樓,吃完后,我又繼續(xù)嘗試作畫。
薄霧消散,陽光刺入我的眼中,我再次從作畫中清醒。
看了看時間,上午10點。
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多小時,我依然還是沒有半點進步,甚至起稿都非常艱難。
我的心里煩躁起來,但我還是想要強迫自己提起筆繼續(xù)嘗試,越想越煩,最終,我連看向畫紙的眼神都充滿了忌憚,似乎我一旦下筆失敗,心境就會徒然崩塌似的。
算了,先去對面樓觀察一下范楚楚,也就當(dāng)散散心。
想著,我讓曾安羽好好待著,就乘電梯下樓。
來到對面27樓公共衛(wèi)生間,我接過望遠(yuǎn)鏡看向?qū)γ鏄?,先是看見了吊著房頂擦玻璃的清潔工?p> 我沒在意,隨后才對準(zhǔn)范楚楚的房間所在,只見她蜷縮著身子,雙目無神的看著窗外,泡面依然靜靜的放在電視機柜上。
三天零一夜了,她還沒有想通,也沒有吃飯。
我本就煩躁的心里多了幾分難受,同時暗自責(zé)怪范家的古板教育,是他們錯誤方式,讓范楚楚感受不到愛,被束縛自由的感覺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加深,思想也越來越極端。
哎?。?p> 我已經(jīng)數(shù)不清這是我這幾天來的第幾次嘆氣,范家有錯,但范楚楚何嘗沒錯,她為什么就不能從其他角度發(fā)現(xiàn)親人對她的“愛”呢?
想一想她出生時家人的那種喜悅,成長過程中那些關(guān)愛與保護,長大后為她后半生的考慮,這難道不是“愛”嗎?
也許是我站在上帝視角才能看見這些隱藏在深處的事物吧。
我還回望遠(yuǎn)鏡,心不在焉的回到酒店。
在看到繪畫工具的一瞬間,我忽然感覺心里有東西迫切的想要抒發(fā)出來。
情不自禁之下,我拿起畫筆,沒有進行起稿。
直接在畫紙上肆意發(fā)泄腦袋里的畫面。
漸漸的,畫面隨著畫筆的落下,慢慢的模糊,直至消失不見,我也落下了最后一筆。
此時,我徒然驚醒,剛剛的那種感覺......和在看守所時一模一樣。
我的目光落在畫紙上,一副栩栩如生的畫面映入眼簾。
畫面中,是五六十年代陳舊的都市中所發(fā)生的故事,這篇畫作都圍繞“親人的愛”來體現(xiàn)。
我第一眼看見的是,一位全身赤l(xiāng)uo女人懷里抱著剛出生的嬰兒,她蹲在背風(fēng)的墻角,嬰兒身上裹著一席灰色粗布,仔細(xì)看去好像是一件大人的風(fēng)衣與質(zhì)地細(xì)膩的內(nèi)衣。
女人把僅有的衣物都給了懷中的孩子,她完全不在乎別人投來的異樣目光,也沒有半點羞恥,只是慈愛的看著懷里的孩子,那濃濃的母愛,讓我有些向往。
不知道我的母親生我時候,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
世界上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他們不要我,或許是有難以言明的苦衷。
畫面中,還有坐在手推車上被父親推著玩耍的孩子,他和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對面的街道上。
一對身著喜慶紅裝的老夫妻,手挽著手。
他們朝穿著紅色嫁衣,被一群臉色充滿笑意的人,迎上馬拉板車的女兒揮手。
他們的眼中似有晶瑩,透露出難舍的愛意,但臉上卻笑意盈盈,仿若再說:女兒,去吧,你一輩子都要快快樂樂的。
身為新娘的女兒挽著新郎的手,又哭又笑的向二老用力揮手。
不僅僅如此,天空中有一只雄鷹盤旋,它的眼睛斜斜向下,死死盯著一只麻雀,麻雀站在窩前,怒視天上來勢洶洶的雄鷹,它的目的就是為了守護身后小窩中的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
我也被震撼了,仿佛這畫不是我畫出來的似的。
“這幅畫的名字就叫《世界充滿愛》好了!”
我輕聲呢喃,還想借著此刻的興致再畫上一副,但半小時過去,我依然無法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