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陽光柔和,照在院子里暖洋洋的。春日里農(nóng)村還未到農(nóng)忙季,不咋忙。
黑炭吃過早飯,拿著鏟子,提著竹籃子,去麥田拔草了,順便挖點薺菜回來。
曉之、云仙、蓮嫂子還有一條胡同的幾個女人,坐在云仙家院子里邊做些針線活,邊閑聊著。
今天是禮拜六,寶兒幾個男孩子在對面自己院里玩著摔方包,燕子幾個妞在跳皮筋。
曉之看著孩子們玩,想起昨天霞子說去南方打工的事。問云仙她們道:“霞子想畢業(yè)了,和芹子去深圳打工,我有點不放心她去那么遠?!?p> 云仙:“現(xiàn)在都對外開放了,南方比咱這富多了,時興去那邊打工。孩子想去,你擔心啥?”
曉之:“她一個女孩子家,沒出過遠門,怕去到人生地不熟的,不安全。”
蓮嫂子:“沒啥不安全的。芹子去過一次的,吃住都在工廠里,不自己跑出來就沒事?!?p> 云仙:“我聽說,深圳那邊馬路都寬得很,可以并排行幾輛卡車。都是高樓大廈。讓孩子去見見世面也好?!?p> 聽著她們這樣說,曉之心里有了底。
正說著打工的事,突然翠妞跑過來喊到:“嬸兒,俺奶在俺家,她不管走路了,嘴還有點歪?!?p> 曉之放下針線活和翠妞一起往前院嫂子家快速走去。
看到婆婆嘴歪眼斜,雙腿無力,癱坐在凳子上,嫂子芝秀扶著她。急問道:“咋突然這樣了?”
秀芝:“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就這樣犯了病。”
曉之:“快帶著去縣醫(yī)院看吧,開著大篷車去,我拿雙被子,給娘蓋著。”
黑炭被叫回來開車,猴頭坐副駕駛,曉之和嫂子坐大篷車箱里,一個人讓王婆子坐懷里扶著,一個坐對面看著她。
四個人急匆匆地趕到縣醫(yī)院。
經(jīng)診斷,得知王婆子是急性腦卒中,就是俗說的中風,以后恐怕就要癱瘓在床,大小便失禁,生活難以自理了。
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早上還好好的人,咋就突然中風了呢?
不甘心的猴頭再次問醫(yī)生:“醫(yī)生,俺娘這病真的治不好了?”
醫(yī)生:“很難痊愈,這類患者治療最好的程度,就是能行走,但行走速度緩慢。你母親這個情況,很難再站起來。你們做好長期伺候的準備,老人生活無法自理,跟前離不開人。”
醫(yī)生的話,粉碎了猴頭最后的一點希望。娘以后就癱瘓在床了,這是他不得不接受的現(xiàn)實。
醫(yī)生出去后,四個人商量以后照顧娘的問題。
猴頭:“咱娘這個病,是長期的。靠一個人伺候太辛苦。我們兩家輪流伺候,一替半月伺候吧,誰伺候住誰家?!?p> 黑炭和曉之都沒有意見。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又該猴頭和秀芝伺候了,干等晚等的,等到晚上了還不見人來拉婆婆。
曉之伺候婆婆吃過飯,去嫂子家問問咋回事。
“我們家人來人往,客人多,咱娘住俺家不合適,氣味太重。住你家吧,該我伺候時我去你家,吃飯我給她端過去喂。”秀芝對著進來的曉之說。
曉之有點不悅,心想:“你家嫌老人有氣味,我家就不嫌了?!?p> 只是嘴上沒說什么,就回去了。
嫂子不讓婆婆住她家也就算了,往后該嫂子家伺候婆婆的日子,猴頭他們?nèi)靸深^有事,端飯也不及時,總不能讓老人餓著。黑炭白天一天不在家,多數(shù)時候還是曉之一個人伺候她。
想想自己年輕時,婆婆和二大娘還有嫂子她們對自己的擠兌和看不起,現(xiàn)在卻要盡心盡力伺候老人,曉之內(nèi)心多少感覺有點委屈。
這天給婆婆清理過大小便,幫她擦洗過身子后,曉之忍不住對婆婆說起了過去的事。
曉之:“娘,過去您對我為什么總是不滿呢?同樣是兒媳婦,您對嫂子和對我為啥不一樣?”
開口問了悶在心中已久的問題。不料,王婆子把頭偏向一邊了,不說話,她說話不利索,曉之也不再追問了。
等端飯過來準備喂她飯時,才發(fā)現(xiàn)婆婆眼睛里含著淚水。
曉之問她怎么了,她把頭摔向被子,出聲哭起來。
“我……我……不該……那樣對你!”王婆子嘴歪著,磕磕巴巴說出這句話。
聽了這句話,曉之之前對婆婆的怨氣也減少了。
“娘,您也別這樣說了。事情都過去了,我也只是心里解不開這個疙瘩,隨口問問?!睍灾忉尩?,“雖然你說過不指望我為您養(yǎng)老,我還是該咋伺候您咋伺候,您也不要有心理負擔?!?p> 王婆子愣愣地看著曉之,一時說不上話來。
王婆子在曉之的日夜伺候下,又活了兩年走了。
王婆子走后,云仙再和曉之聊起王婆子最后的日子時,忍不住感慨:“嫂子,也就是你這樣心善的人,會對母老虎這樣伺候,端吃端喝,端屎端尿,閨女都不一定這么用心。年輕時她那樣對你,受多少委屈啊!”
曉之總是笑著回應(yīng):“你說能咋辦呢?人都這樣了,你也不忍心再和她計較什么了。人都有老的時候,來回品品,就想開了。”
曉之對王婆子的孝順,為她贏得了好名聲,小店人對之都贊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