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下，一隊守城士兵正在仔細盤查進出城百姓，城墻上士兵突然也比平時多出了好幾倍，見得那城門樓上架設著三挺重機槍，周邊圍墻上有著肉眼可見的子彈炮彈射擊爆炸后遺留下來的痕跡。
城門外，也不知是哪支部隊的東北軍正在挖戰(zhàn)壕，修繕被炸塌了的東門城墻。
我心中犯起了嘀咕，心道：“難道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里發(fā)生了沖突？”
我們上前自報了家門，聞言如臨大敵，命令我們舉起雙手，否則就地擊斃。我和老三不明所以，九死一生回來咋就是這種待遇？張三甲心中不爽，但仍然是點頭哈腰詢問帶兵的連長，沒想到被他直接上來一大耳瓜伺候，直言張三甲廢話真他娘的多。
張三甲當場掙脫開來，奪了押解他的一名東北軍士兵手中長槍，與其他東北軍舉槍對峙著。
張三甲把那些押解著我們的東北軍祖宗問候了個遍。罵道：“我尼瑪，老子長這么大還沒有挨過大耳瓜子，你個小小的連長算個什么東西？知道老子是誰啊？老子他娘的是郭松齡郭軍長的機要秘書。你個狗東西敢打我，我他媽斃了你?！?p> 那名東北軍連長絲毫不慫，帶著余下十幾條槍對準我們，說道：“我抽得就是你們這幫吃里扒外的東西！來啊，你開個槍試試?！?p> “試試就試試，老子還怕你這癟犢子玩意？”張三甲氣頭上當真拉上了槍栓，我覺得事有蹊蹺，攔住了他。
我向眾人抱拳作揖說道：“都是自家兄弟，沒必要動刀動槍的。我們剛從外地回來，不知道這里發(fā)生了什么，勞煩尊口解釋一下。”
那為首的連長依舊趾高氣揚的說道：“郭鬼子反了，你們作為他的余孽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別扯犢子了，到了少帥那里，自有分曉。”
我和張三甲同時愣住了，郭茂宸反了？
我拿走張三甲手里的槍，跟隨著它們來到了杏花居。
經(jīng)衛(wèi)兵通報之后，我們才在內(nèi)室見到了剛吞云吐霧完的張小六子。
此刻日上三竿，張小六子仍哈欠連天，揮手讓衛(wèi)兵出去，又與內(nèi)室里穿著錦繡睡衣的妖嬈女人說道：“你也別忙活了，逛街去吧?！?p> 那女人不僅長得漂亮還風情萬種，一雙攝人心魄的狐貍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倒把我看得有些難為情，只得低頭躲避。
女人步伐輕盈，猶如一陣風似的悄無聲息離開了屋子，我心嘆道：“還是有權有勢的好，換女人如換衣服，個個賽西施，什么口味都有，還不帶重樣的?！?p> 張小六子打了個哈欠，抿了口茶說道：“茂宸的事情，你們應該聽說吧?！?p> 我抱拳行禮說：“不是很清楚，煩請少帥告知?！?p> 張小六子看著我說道：“跟茂宸也有些年頭了吧？怎么還改不了身上的江湖習慣？或許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吧?！?p> 張小六子的話一語雙關，我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但依舊保持沉默。
“老九，你是個聰明人，你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半個多月前，茂宸在灤州舉兵七萬叛我張家，改番號為東北國民軍，與馮李二人和日本人相互勾結，以我的名義通電老帥下野，使其彼此內(nèi)斗，東北軍因此實力大損。唉，我與茂宸亦師亦友，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此事我并不想牽連過多，你們的情況我是知道的，并沒有參與此次叛亂。但是你們的身份特殊，已經(jīng)不方便留在東北了。我讓副官準備了些路費，你們二人去關內(nèi)討生活吧，算是我對茂宸能做的最后一點事情了?！睆埿×诱f著說著，煙癮犯了，拿起桌子上的日本雪茄抽了起來。
我聽著張小六子說著事情的來龍去脈，震驚之余細想了想，也就不奇怪了，怪不得要讓我們?nèi)ケI墓尋寶，說是整軍備戰(zhàn)要與馮玉祥決一死戰(zhàn)，原來用意是要反奉。
門外，張小六子的年輕副官楚難走了進來，我與楚難點了點頭，昔日作為郭松齡的秘書時，常往少帥府進出送各種文件，一來二去便就與他混熟了。
此人雖年歲不大，但富有正義感，與大多數(shù)東北軍高層不同，他不抽煙不嫖娼不賭博，相反非常痛恨。常也勸戒小六子在東北全面封禁，但只不過都是耳旁風罷了。
楚難模樣生的俊俏，出生哈爾濱一富戶家庭，自小生活優(yōu)越，我常跟他開玩笑說：“你這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譏，追求理想那玩意遠沒有填報肚子重要?！?p> 楚難拿出兩張一百兩銀票，交到了我和張三甲手里，張小六子揮了揮手：“楚副官，安排他們走吧?！?p> 我和張三甲謝過小六子便就告退，剛出門就被兩把手槍頂住了腦袋，重新逼進了屋里。
楚難見有人在這里動槍，快速拿槍對峙，并命令來人放下槍，否則就地擊斃。
“鄰葛，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少帥嗎？”小六子吐了個煙圈，斜著眼看著來人。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奉系元老楊宇霆。
楊宇霆命人圍著我和張三甲，剛剛還是狠戾陰鶩的面龐轉(zhuǎn)瞬之間換成了一副和藹可親的笑臉。
收起了手槍，走向小六子，卻被楚難攔住，楊宇霆看也不看，一巴掌扇了過去：“一個下人，滾邊呆著去。”
楚難見小六子無動于衷，只好悻悻退去。
楊宇霆拿出一整條雪茄，抽出一根給小六子點上，說道：“正宗的德國貨，勁大，比小日本的強多了。“
小六子緩緩抽了一口，接著吞吐個長長的眼圈，雙眼迷離，一副欲仙欲死狀態(tài)。
楊宇霆見其狀態(tài)到位，便道：“這兩人是郭鬼子的余孽，不能輕易放走，倘若日后他們前來復仇，那是無休無止的麻煩。大帥說了，要嚴查郭的同黨，務必斬草除根。誰敢包庇，與亂黨同罪。哦對了，我剛從帥府出來，老帥正到處找您不到而在發(fā)火了，這都太陽高照了，要您前去商議軍國大事。不過您不用擔心，我已經(jīng)幫您搪塞過去了，說您天不亮就到基層巡視士兵日常的操練去了。老帥直夸您，讓我叫你回去了。”
楊宇霆的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拍了他小六子的馬屁，又是奉旨辦事，更有威嚇的意思在其中。心思縝密，手段毒辣，可謂一箭三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