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慕尼黑回D市的飛機是在下午五點鐘，蘇一杭一整個白天都沒有離開自己房間，連午餐都叫客房服務(wù)的人送來房間的。
下午從酒店出發(fā)以前的簽到她也是慢吞吞等到最后一個下的樓，最后一個退房卡，最后一個讓乘務(wù)長檢查了所有的文件以后，就跟在大部隊的最后面匆匆上了車。因為是最后一個上車的，她坐在了最前排的位置，到了機場又最先下車。成功避開了和瑞恩見面的尷尬。
回程航班很順利，德國航班一直都是ZY所有航班里面最容易飛的一個。德國客人懂禮貌、講規(guī)矩，要求又很少，服務(wù)總能提前做完，大家可以省下大把的休息時間。
每到這種有大把時間的時候，就是大家坐在一起交換各種八卦和情報的時候。
比如此刻。
“你們中有人接到了申請美國簽證的通知嗎？”副乘務(wù)長問。
有幾個人同時點頭，其中包括蘇一杭。
“我們沒有收到？”另外有兩個女生說，“因為申請美國簽證的錢公司可以報銷，為了省錢，也為了留下更多人去飛澳洲航班，所以只有一些特定國籍或者有特殊語言能力的公司才會安排面試美國簽證。你們運氣真好。”
原來是這樣，蘇一杭想她有被安排可能是因為美國航班上需要會說中文的空乘吧。
“你們?nèi)ッ嬖嚨臅r候，可以順便告訴面試官你同時需要一張旅游簽。D市領(lǐng)事館的面試官都比較好說話，提出這個要求一般都會被滿足。這樣你們也節(jié)省了自己去申請旅游簽的錢和時間?！?p> “同時申請兩種簽證不用加錢的嗎？”蘇一杭問。
“不用，所以對大家來說這也算是花公司的錢給自己申請旅游簽吧。”副乘務(wù)長笑著說。
這時候一直懶洋洋靠在廚房門口聽他們聊天的一個商務(wù)艙男生突然開口。
“美國簽證有什么好的？美國航班可難飛了，從D市出發(fā)的美國航班乘客里面只有很少的美國人。我可是為了讓了不再飛美國，讓他們把我的簽證取消了?！?p> “已經(jīng)批準(zhǔn)的簽證還可以申請取消？”蘇一杭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樣的事。
“就因為我的姓叫‘穆罕穆德’。即使我是英國人，每次飛美國他們都會由我的名字懷疑我是恐怖分子，把我叫進小黑屋去詢問至少一個小時。機組的其他人都在機場等著我。飛了十幾個小時，大家都很累了，卻因為我的關(guān)系害的其他人也不能早點回酒店休息。當(dāng)然我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我也很內(nèi)疚，于是有一天我沖著入境處的人發(fā)火了，他們就把我的美國簽證給我取消了，以后再也不能入境美國?！?p> 在行前簡會室做自我介紹的時候蘇一杭沒有特意去留意商務(wù)艙和頭等艙同事的名字，他說自己姓“穆罕穆德”的時候，蘇一杭才知道這個說一口倫敦腔的男子居然有阿拉伯血統(tǒng)。
但她覺得發(fā)一下火就被入境處的官員取消簽證，美國人好像有點小心眼。
“就因為這樣造成你以后都不能入境，那你不是去工作而是想去旅行怎么辦？你不可以上訴嗎？這懲罰太重了?！?p> “美國有什么好的？我不稀罕?！蹦潞蹦抡f，“其實也不算太重，畢竟我當(dāng)著所有外國人的面沖入境處的人吼的那句話是‘你們才是恐怖分子，誰不知道你們才是真正的恐怖分子。’”
蘇一杭：“…………”
其他本來也和蘇一杭一樣在同情他的同事：“…………”
蘇一杭在心里給他的勇敢點了一個贊。
聽見其他人吐槽美國，副乘務(wù)長也覺得有必要不吐不快。
“我以前也在公司安排下去面試了美國簽證。那時候公司剛剛開通美國航線，公司員工也沒有這么多，所以所有人都安排了去申請。公司現(xiàn)在只給指定國籍的員工申請，也不是為了省錢，而是貼簽證的時候護照需要上交，再加上準(zhǔn)備和面試的時間，幾乎一周的時間必須呆在D市，會造成一定的人員短缺。而且我當(dāng)年浪費了一周時間，最后收到簽證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上面寫的簽證有效期是五天。”
“五天？真的？”
聽到這個數(shù)字，好幾個人沒忍住笑了，雖然這聽上去是個有點傷心的故事。
好像一個惡作劇，但看副乘務(wù)長說話的樣子，這應(yīng)該是真的。
“我們國家給所有美國人的入境簽證時效也是五天?！备背藙?wù)長說。
這樣解釋似乎也合理，這一類國與國之間外交關(guān)系的事蘇一杭也不懂，沒法發(fā)表意見。
“你們在聊什么?。俊币粋€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蘇一杭沒有轉(zhuǎn)頭就猜出了是瑞恩，她還是硬著頭皮和他打了招呼。
蘇一杭覺得有點對不起瑞恩，但對方好像并沒有放在心上，甚至表現(xiàn)出好像昨天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
這讓蘇一杭悄悄松了一口氣。
回了D市。她也打算把這事給忘了，可是腦海里總是止不住浮現(xiàn)出自己抱著瑞恩不停問他“為什么你是個同性戀？”
她知道自己那句話不是在問瑞恩，而是因為瑞恩身上有林逸的味道。在酒精的作用下她把他當(dāng)成林逸了。
“到底怎么樣才能忘記他！”一想到這事就覺得頭痛，蘇一杭把頭捂進被子，捂到自己都快缺氧的時候，有電話打了進來。
她拿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
“蘇一杭，我是小蘭，我換手機號了，你最近都在D市嗎，要不要來我家過夜，我做飯給你吃。”小蘭又回歸了活潑，說話噼里啪啦像點爆竹。
“好?！边@通電話很及時，把她從一個人的胡思亂想里面解救了出來。
蘇一杭有些恐懼親密關(guān)系，比如同床共枕什么的，即使是同性。小蘭是目前唯一和她在一張床上睡過的朋友。她覺得她倆這樣算是“密友”了，把譚一鳴介紹給她也是這個原因。
說到譚一鳴。
“小蘭，你和譚一鳴發(fā)展怎樣??？”
和小蘭一起坐在她家床上看電視的時候蘇一杭問她。
“什么？你說譚一鳴啊，我倆沒有發(fā)展?！?p> “他送你回去那天你們連電話都沒有互留？”蘇一杭那天腦補了那么多的場景居然一件都沒發(fā)生，她好失望。
小蘭搖搖頭，“沒有。我還想拜托他一件事呢，現(xiàn)在只能請你幫我打電話給他說一說了?！?p> 小蘭有個在這邊呆了很多年的俄羅斯同事，最近辭職準(zhǔn)備回國了，小蘭想帶她去譚一鳴家從最高處看一看噴泉和這座城市，當(dāng)做辭行。
“他不會介意我?guī)吧巳ニ野桑俊毙√m問的有些小心翼翼。
“不介意的！”蘇一杭覺得自己對譚一鳴已經(jīng)很了解，想也沒想就做了回答。為了盡快幫小蘭解決這事，她當(dāng)即拿出手機撥通了譚一鳴的電話。
“喂，譚一鳴，你還記得上回送她回家那個小蘭嗎？她過幾天想帶她一個俄羅斯的女生朋友來你家看夜景，你方便嗎？”還不等對方說話，蘇一杭就先把事情說了，說完才想起小蘭還沒告訴她具體時間?！澳愦蛩隳囊惶烊グ?？”她問小蘭，手機還貼在耳邊，小蘭還沒回答，蘇一杭就聽見一個似乎是譚一鳴但又和平時的譚一鳴不一樣的聲音，她甚至懷疑自己打錯電話了。
“不方便?！彼犚娮T一鳴說，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沒有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蘇一杭愣住了。小蘭沒有聽見手機里說什么，但看蘇一杭的表情馬上明白這是被拒絕了。
“是不是不方便啊？那就算了吧?！毙√m很懂事的說。
蘇一杭還顧不上回小蘭的話，手機里又響起譚一鳴的聲音，比起之前的不耐煩，這一次聲音里面還帶著更加陌生的冷淡：“你們還有什么事嗎？沒事那就掛啦?！?p> 蘇一杭張嘴，但不知道該說什么，電話那邊譚一鳴沉默了兩秒鐘以后，掛斷了。
“我們是不是打擾到他了？”小蘭在蘇一杭旁邊問。
“什么打擾？他以前從不這樣的?！碧K一杭不懂自己做什么冒犯到他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晚上十點了。”小蘭指指對面墻上掛著的鐘。
“十點怎么啦？”蘇一杭還是不明白，據(jù)她所知，譚一鳴從來不加班。
“他說不定交了新的女朋友，兩人現(xiàn)在正在一起呢，你一個女的這種時候給他打電話，他會有好脾氣嗎？”
聽小蘭這樣解釋起來似乎很有道理，蘇一杭找不到話來反駁。而且除了這個，她也想不出其他可能會讓譚一鳴這么生氣的理由，剛剛和她說話那語氣，就好像換了個人一樣。不過她想，她對譚一鳴的了解并不多，或許這只是他的另一面，只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罷了。
“不好意思啊?！碧K一杭沒有幫到小蘭，覺得有點虧欠了她。
小蘭笑笑，不以為然：“我倆這么好的朋友，你說這種話就見外了啊。”
“你最近有談戀愛嗎？”她轉(zhuǎn)移了話題。
“沒有。”蘇一杭撇撇嘴。
“天啦，蘇一杭，你不會還在想著那個拒絕了你的男人吧？”小蘭一臉夸張，蘇一杭這種這么長時間的暗戀對她來說就是非?？鋸垺?p> 蘇一杭心虛的點點頭。
“蘇一杭，你不可以這個樣子?！毙√m說。蘇一杭想起以前張玉也說過類似的話，張玉當(dāng)時說的是，蘇一杭，你可以爭氣一點嗎？
來這里這么久了，自己都還沒變。
“我不知道怎么辦？你經(jīng)驗豐富，你教教我。”
小蘭本來兩只手插著腰，看蘇一杭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換了個一只手托著下巴一只手橫在腰間支撐的樣子，想了一會兒，說：“有了新歡才能忘了舊愛，你還是趕緊談一場新的戀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