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被用力一扯,未及反應(yīng),柏梓琬便隨著突如其來的力道退開兩步,她本能地轉(zhuǎn)身想穩(wěn)住身軀,哪知腳絆住凳腳,只聽砰的一聲悶響,她跌坐在凳子上,額頭卻重重地撞在桌沿上。
“怎么樣了?沒事吧?”元弘毅一愣,直覺過去扶住她,眼底掠過一絲擔(dān)憂與懊惱。
“別碰我!”反手推開他,柏梓琬扭頭看著元弘毅,只覺一股怒氣直往胸腔里竄。
元弘毅身軀一僵,正要說話,待看到她赫然腫起的額頭,不禁皺了皺眉,朝屋外喊道,“蕭何,去軍營將梁大夫請來給五皇子妃瞧瞧?!?p> “不勞五皇子費心?!卑罔麋酒鹕?,吩咐蕓香道,“蕓香,去廚房給我打些熱水回來?!?p> 蕓香擔(dān)憂地看了柏梓琬一眼,答應(yīng)著,三步一回頭地往外面去,不多時便打了一盆熱水進來。
“主子,您沒事吧?”余光瞥向另一人,若非有所顧忌,她已然對他不客氣了。
“我沒事?!比∵^帕子,柏梓琬擦了下額頭,笑望著元弘毅,目光淡漠,“五皇子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
看到她眼神中的嘲諷,元弘毅煩躁地皺了皺眉,一言不發(fā)地往外面去,卻又在走到屋門口時停下來,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本皇子已經(jīng)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走,往后別再叫我聽到你跟別人討要自由!還有,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是本皇子的妃子,你最好記住自己的身份,別和別的男子藕斷絲連,牽扯不清,否則……”
“否則如何?”柏梓琬盯著他背,一字一句道,“五皇子既然沒將我當(dāng)成自己的妃子,憑什么叫我記住自己的身份?難道您是皇子,就該高人一等,隨意欺負(fù)人嗎?”
元弘毅回身過去,好笑地看著她,“本皇子幾時欺負(fù)你了?本皇子怎么不知道?”
柏梓琬輕笑著指了指他身上的斗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五皇子自己都沒做到,為何又來要求別人?我和弘鈺只是朋友,您不用擔(dān)心我會給您丟臉,令您難堪,”
“屋子里怎么突然多了些酸味?”元弘毅朝屋子四周看了一眼,湊到柏梓琬面前聞了聞,眼睛里噙著一抹促狹,“原來是皇妃是在吃醋。皇妃若不想我穿別人做的衣裳,不如皇妃親自給我做一件?聽聞皇妃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女紅更是了得……”
“五皇子說的是柏鶯鶯?!卑罔麋溃拔沂前罔麋?,所以五皇子若想穿斗篷,還是叫您的紅衣,白衣,做給您,我不會琴棋書畫,更加不懂女紅。還有,我沒有吃醋,五皇子不要自作多情。我累了,蕓香,替我送五皇子出去?!眲e說她當(dāng)真不會女紅,就算會,她也絕不會做東西給他。
元弘毅走后,柏梓琬又看著腳環(huán)愣愣地出了回神,蕓香幾次讓蕭何去將梁大夫請來,均被她阻止。
“主子……”柳姨進來福了下,將手里兩個包袱遞過去,“這是都城剛才寄過來?!?p> 打開包袱,一個里面放著幾本賬簿,一個則放著三套新衣裳和三套首飾。柏梓琬將包袱系好,遞給蕓香,笑著,“把東西先放進柜子里,賬簿的事就交給你了?!?p> 蕓香挫敗地看了柏梓琬一會兒,嘆氣道,“奴婢從未見過像主子這樣的甩手掌柜。”
“沒見過不代表沒有。好了,你將東西放好,別叫旁人看到,免得多生事端?!卑罔麋聪蛄蹋罢幽沁叺氖略趺礃恿??我沒法子時常出去,外面的事就勞煩柳姨了。”
柳姨去江南請莫勝濤三人時,柏梓琬便著手買宅子的事,人家從外地來,少不得要安排住處,何況天有不測風(fēng)云,萬一她真的受不了,離開了也好有個落腳處。
宅子在城南,兩進兩出,離鋪子雖然有些遠,價格卻很低,加上修繕費才共花了三兩銀子。
柳姨笑道,“主子不用擔(dān)心,宅子那邊的事都打理妥當(dāng)了,過年要用的東西也準(zhǔn)備好了,鋪子的事也晚膳好了。過了除夕,選個吉利的日子就可以開門營業(yè)了?!?p> 柏梓琬點頭,蕓香呵呵一笑,“選吉日的事只怕還得柳姨去吧,咱們家主子懶,只會躺在床上數(shù)銀子,對吧,主子?”
“臭丫頭!”柏梓琬拍了蕓香一下,笑罵道,“你這張利嘴,再不改改,有誰敢娶你做媳婦?!?p> 蕓香癟嘴,不以為然。柏梓琬道,“好了,你們都回屋歇著吧,我也上床上躺會兒?!?p> 像是跌進一條隧道,伸手不見五指,她從來不是膽小怯懦的人,此時面對四周黑暗,直覺恐懼害怕鋪天蓋地朝自己襲來,想停下,腳卻繼續(xù)往前,想回頭,又感覺身后像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握住她的肩膀,不許她回頭,她只得繼續(xù)一直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在她感到自己快要虛脫時,一道亮白的光突然從前方照射過來,她本能地抬手擋住,閉上眼,然而等她再睜開眼時,四周漆黑已然消失,自己站在一個院子里。
院子里鋪著厚厚一層楓葉,風(fēng)吹過,仍有楓葉盤旋落下。她認(rèn)得這院子,是爺爺家的院子。
“欽?!”
男子走到跟前,蹲下身,將一只銀色腳環(huán)套在她右腳上,起身溫柔地注視著她的眼,“戴上了它,你就永遠都是我的了。”長臂一伸,她便直接落入他堅實且溫暖的懷抱。
反抱著他,貼著他的胸膛,她笑著,笑容里滿是幸福。誰能想到,對任何人都冷若寒霜,冷靜從容的他,唯獨對她,有他們無法想象的溫柔和深情。緊張和著急?
“欽?”
她試著喊出他的名字,他豎起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溫柔的笑著,輕聲道,“丫頭,你過得好嗎?”
她搖頭,沒有他,她如何過得好?朱唇輕啟,她低聲道,“欽,你是特意來接我的嗎?”
他搖頭,吻了吻她的額際,“我說過,即使有天我不能陪在身邊,我的靈魂也會穿越一切找到你,守護你。答應(yīng)我,好好活著。若不開心,不要勉強,更不要顧忌?!?p> 未及回答,他已如一陣青煙般消失不見,她低頭看了下腳上的腳環(huán),站在原地,看著他來時的方向,努力地笑著。淚,無聲滑落,滴滴落進心底,冰涼濕滑一片。
一絲灰暗透過窗子投射進來,柏梓琬張開眼,才發(fā)現(xiàn)早已淚濕枕巾。她擦了下眼,撐著手起來,趿著鞋走到窗戶邊,將窗子打開一點,突然飄至的寒風(fēng)令她身軀一抖,她看了眼握在手心里的腳環(huán),望著窗外晦澀的夜。
欽是她青梅竹馬的戀人,十二歲出國,十六歲回國,十八歲考入軍大,畢業(yè)后進入部隊,是最年輕的少校。所有人都看好他,然而因為一次特殊任務(wù),他永遠離開了他最愛的部隊,最愛的她。
有多久沒有夢見欽了?兩年,三年,還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