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掃落葉,又是三月過去,已是秋暮,北邙卻還是一副凍不死人的鬼天氣。
琴城,坐落在北邙腹地偏右。
此城由琴家人把控,算是為數(shù)不多的北邙王庭治下保持獨立地位的地域。
琴城城主是不世出的高境武夫,就連其二公子也是天之驕子般,年歲不過二十出頭,便登臨臧羅之天人境界,風(fēng)頭一時無二,蓋過了自己的兄長不知凡多。
一處酒樓,名“錢婆飯莊”。
“小蘇啊,給大爺再來一壺滁州老窖,要最陳的,爺們剛剛在那賭坊差了錢,今兒只管好酒好菜招呼上,不差錢!”一個刀疤臉壯漢踩著板凳,朝著身著布衣的少年喊道。
“得嘞,秦爺今兒大氣??!”那少年人老道的吹捧一句,小碎步跑向酒樓負一層的酒窖,取了一壇酒,又折返到壯漢旁,將那酒壇往那桌上一放,一拍酒壇口,遮蓋物落下,酒香四溢。
“吃,吃,喝!”那壯漢舉杯相邀同桌。
少年又馬不停蹄的奔向另一桌高喊“小蘇”的客人那。
“要我說啊,這江湖年輕一代,還得是那‘殺神’李千秋啊,年歲不大,早早的登入天人五氣朝元吶,你說說,這天下俊杰,還有誰能與之比肩?”
“那‘血陌刀’祁連刀也不差啊,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早早的便有斬殺神箭宮宮主的戰(zhàn)績了,你說年青一代,哪有這這種怪物啊,更是殺的那邊境血流成河啊?!?p> “嘖嘖,瞧瞧你們那點出息,咱們琴城二公子只是不顯山漏水罷了,未必就遜那兩人?!?p> “害,不說那些,喝酒喝酒!”
“走一個!”
酒樓內(nèi),熱火喧天。
聞言,少年也是不著聲色的閃過一絲落寞,很快又恢復(fù)笑容滿面的模樣,朝著一處喊道。
“來咯,客官,您的春神釀!”
......
當今天下,常為人嘴邊掛著的便是四件事。
一者為年輕一代十大魁首。
二者便是北邙與唐土摩擦不斷,屯兵邊境。
三者,北邙十年一度的盛會,武道大比還有半年便要正式舉辦了,廣邀各方俊杰前來以武論道。
第四者便是為一則小道傳聞了。
據(jù)說前朝劍圣蘇忌俠正滿天下追殺普濟神教教主齊曜,已然追殺了整整大半年了,二人先是在北邙十八連城寨附近做上一場,結(jié)果妖人不敵,又逃竄至西域,蘇忌俠竟然依舊窮追不舍,追著那妖人也深入西域,打的那叫一個雞飛狗跳。
據(jù)坊間傳聞,那妖人邊跑邊喊道,“老東西,我又不知道那是你孫子,你他媽倒是找孫子去啊,老子都少了條手臂了還不夠慘?。 ?p> 而那仗劍老頭只是悶葫蘆般不管不顧,抬劍就刺。
唐土南北城花柳莊也是發(fā)出通告,若有人找到他們家少莊主,將其護送回家,便可得黃金萬兩。倒是捎得不少游俠兒踏上了尋找少莊主的道路。
而他們怎么也想不到,苦苦尋找的少莊主,竟然就在他們身邊當著一名普通的店小二!
......
“川哥哥,你看盈兒這新衣裳好不好看呀!”少女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肌膚勝雪,嬌美無匹,容色絕麗,不敢逼視,身穿一條碎花黃色裙子,不說生得多么艷麗,但卻清純可人,此刻正轉(zhuǎn)動身姿,看向那擦拭殘劍的布衣少年。
“好看,盈兒便是世上最好看的美人兒?!?p> 蘇幸川看得癡了,目不轉(zhuǎn)睛道。
在他心里大唐、北邙宮中所有佳麗加在一起,也比不得她一半美貌。
“敷衍,不給川哥哥看了,我去找娘親了?!?p> 似是覺得木訥少年說的話過于庸俗,少女故作生氣道,嘟著嘴側(cè)過頭去,很好的掩飾住了羞紅的臉頰,小碎步跑出了院子。
當初他流落街頭,蓬頭垢面,活脫脫一個乞丐模樣,蹲在一處墻角,像只落水狗舔著傷口般。少女與他娘親恰好路過,見他可憐,便賞了他口飯吃。
她母親便是錢婆飯店的老板,而他也因此成了錢婆飯店的一名店小二。
他倒勤快,洗凈臉龐后也生的清秀,再加上嘴巴甜常常討得酒樓里幾位老人兒喜歡,便一直留在了酒樓里,而這少女春心萌動般,也常常到他這聊天打趣,一來二去,二人便越來越熟絡(luò),其母雖然有所不喜,卻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少女可是宮裝美婦的掌上明珠,一向是嬌生慣養(yǎng),我行我素,就算想阻攔,可也得顧忌少女心意是不?
“好像這樣下去也不錯?!?p> 蘇幸川微瞇著眼,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輕輕擦拭著殘劍。
“就是委屈你了,老伙計,跟著老頭子走南闖北打下的赫赫威名,此生卻只能跟著我這個廢人在這城里當一個店小二的劍了?!?p> “你若是會說話,相必也想狠狠刺我?guī)讋Π???p> 少年朝著那殘劍說道。
“這天下越發(fā)亂了,聽說北邙的兵都壓到大唐國境上了,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要打起來了,到時候想回家就更難咯,不過混成這個樣子倒也沒臉回家了。”
“現(xiàn)在就好好生活,存些銀兩,到時候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向老板娘提親去,晚些時候再帶回家給老頭子看看,雖說沒能闖下什么偌大的名頭來,至少搶了個姑娘回來不?”
擦拭完殘劍,又將一旁的滿是裂痕的玉劍拿起,擦拭起來。
“老頭應(yīng)當也不會說我什么了,畢竟我爹不也就是搶了個姑娘安安生生的呆在莊子里了?不過說實話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明明此時我也應(yīng)當興致滿滿的去參加那武道盛會的,可如今”
少年苦笑一聲。
“不過也好,若是沒有這身傷,便也不會遇到盈兒了,一盞一茬都是天注定的,確實得認命,現(xiàn)在就希望老頭子別追那什么妖人了,若是出了個好歹,我怕是這輩子心里都過意不去了。”
“其實我好像從小到大都沒什么志氣,小時候不想練劍,是因為貪玩,后來大些了想練劍了,是因為向往江湖生活,想離開家去看看,現(xiàn)在又練不了劍了,反倒沉靜下來了,倒也安生。”
“如此,也是命也?!?p> 少年擦拭完玉劍,平躺下去,望著逐漸加深的夜色,竟然沉沉的睡了去。
夜過半的時候,一道倩影自墻頭躍下。
“什么啊,川哥哥怎么還睡到這里了,著涼了怎么辦?!币幌剐幸碌纳倥粷M道。
“我還特意偷偷跑出來,哼,明天不理他了?!鄙倥脷獍阏f道。
但是轉(zhuǎn)頭又將比自己大了一圈的蘇幸川背起,將其放到床上,輕手輕腳的蓋好了被子。
站在一旁駐足許久,輕輕一笑。
“晚安喔,川哥哥?!?p> 言罷,才躡手躡腳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