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幾天里,陳樂都顯得悶悶不樂,精神不振。
趙翔宇以為陳樂還在為幾天前的事情介懷。那時候,黃崇偉出聲反對了陳樂的安排和想法。
當(dāng)其時,陳樂的神色就有點異常,而這一點馬上就被細心的趙翔宇所發(fā)覺了。
陳樂受網(wǎng)絡(luò)文化熏陶,常會說一些“無厘頭”的笑話,倒是因此與詼諧幽默趙翔宇交善。
趙翔宇視陳樂為友,于是起了讓陳樂散心釋懷的念頭,便決定邀請他到自己的家中作客,吃一頓家常便飯。
陳樂聽到了趙翔宇的邀請,頓時笑逐顏開。
其實,他不高興的原因哪里是因為黃崇偉的反對。
年輕人頭腦容易發(fā)熱,往往會一時想不開,或者會暫時想得偏了,等到事后才會覺得當(dāng)時的自己不可理喻。陳樂確實是被黃崇偉的潑冷水行徑激得有點失落,但是冷靜了之后再想一下,倒也覺得黃崇偉的話自有一番道理。
他也不是小氣的人,因此很快地就把這件煩惱事給忘了。
至于陳樂“沒厘精神”的緣由,實情是因為他實在是太餓了。
說實在的,比起當(dāng)初的陳樂所在的“工程隊”,益智學(xué)校的伙食已經(jīng)算是優(yōu)勝很多了。但是,民國人的飲食習(xí)慣又與未來的人相差太大。
最基礎(chǔ)的一點,就是葷菜不足,油水過少。益智學(xué)校的飯?zhí)茫刻斓闹魇呈欠硖撬?、番薯飯或番薯粥,餸菜則是用開水燙熟的番薯葉和蕃薯藤來撈粗鹽。偶爾的改善伙食,只不過是把餸菜變成油炒番薯葉和蕃薯藤!
番薯的全身都是食物呀!還可以變著法子吃!
可憐陳樂正是處于長身體的時候,面對這種飲食情況,他真懷疑自己會因為吃了太多的番薯,而長成“大番薯”。
現(xiàn)在的陳樂,每日里都飽受胃酸上涌和腸道充滿氣體的苦痛。現(xiàn)在就算是一盤用地溝油炒出來的“帶毛”雞屁股,陳樂也都會毫不猶豫地一掃而空。餓得難受哇,你們試試連吃幾個月方便面看看,就是那種空虛的感覺了!
好在他總算獲得了好心人的打救。
益智的學(xué)生大多數(shù)家中富裕,趙翔宇也不例外。
陳樂想著,如果可以去他的家中大吃一頓,應(yīng)該可以慰勞一下自己那辛苦的腸胃了。
盡管陳樂的心中是多么的急不可待,但還是需要考慮到趙翔宇家中的方便與否。于是直到周末,陳樂才于清晨出門,乘上了前往赤坎的“公交車”。
幾經(jīng)顛簸,陳樂終于無驚無險地到埠。而他剛一下車,就遠遠地望見了趙翔宇。
趙翔宇早于昨天乘周末放假,先一步回家準(zhǔn)備了接待陳樂的事宜。
此刻,趙翔宇已經(jīng)在車站等候多時,終于看見陳樂如約下了車。他忙揮手招呼陳樂,待二人靠近后,偕行而去。
時近中午,赤坎的街道開始變得越來越熱鬧。陳樂因為早前就來過一次赤坎,所以對于當(dāng)?shù)氐纳虡I(yè)情況有一些了解,便失了觀賞的興趣,此時想著的,只有中午的一頓美食。
二人一路說笑著,往趙翔宇的家中走去。半途中,陳樂正說得興起,卻不料被人從身側(cè)猛地撞了一下,于是不自禁地就罵了一句粗口。
“好像不是小偷!”他摸著自己的錢袋,心中暗想。
陳樂回過神來,便轉(zhuǎn)頭細看,想知道到底是那個不小心的家伙撞了自己——這家伙不單止撞了他,之后還趴在他的身上,賴著不肯走開了!
陳樂一看之下,倒是給嚇了一跳。哪里想到,這個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竟然是一個曾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分明就是陳樂上次來赤坎的時候,見過的那個反對鴉片加價的孱弱老頭!
“苦力仔!剛才你罵誰!找死不成!”突如其來的一聲喝罵打斷了陳樂的驚訝。
為了作客時不顯得太失禮,陳樂現(xiàn)在穿的衣服已經(jīng)自己最好的一套了,但終究還是過去工頭送給他的舊衣服。所以陳樂現(xiàn)在衣著的形象,倒真的像是一個跟在富家子趙翔宇身邊的待工苦力。
陳樂聞言循聲看去,卻看見一個身材個子中等,面容精瘦黑黝的年輕男人。這個男人站在一個檔口的門前,此時正兇神惡煞地瞪著陳樂,仿佛想著一待陳樂有什么應(yīng)對不當(dāng),就會撲上前廝打一般!
檔口門前的小招牌上,分明刻有“公茶發(fā)客”四個字,立時讓陳樂明白過來,他們竟然是處于一間鴉片館的大門口位置上。
陳樂看著這個惡人,一句“誰應(yīng)了,就是罵誰!”的譏諷,立刻就被他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然而陳樂的退縮,并沒能讓“惡人”見好就收,反而是令他的氣焰更加地囂張了。
“你也不看看這里是哪里!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嗎?‘阻頭阻勢’,不打你一頓,你都不會長記性!”惡人說完,就挽起了衣袖,立刻就準(zhǔn)備動手了!
他罵罵咧咧地走到了陳樂的跟前,揚手就是一個有力的巴掌,扇得陳樂立足不穩(wěn),倒在了地上。可是這還不止,他還用腳狠狠地踹了陳樂幾下。
陳樂的腦子里一片空白,雖然是被狠命打了幾下,可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他哪里遇見過這么不講道理的人,就好像瘋子一樣,單純地就渴望傷人!
陳樂真是遇上了無妄之災(zāi),幾乎是無緣無故地就被人揍了!
趙翔宇慌忙地喝止“惡人”住手,總算是沒讓陳樂受到更重的傷?;蛟S趙翔宇像是個有錢人這點,令“惡人”有所顧慮,不敢隨意沖撞。
至于之前趴在陳樂身上的老頭,早就因為見機不對,機警地躲到一旁看熱鬧去了。
“陰濕四!你又亂搞什么?”鴉片煙館門前的騷動,引動一個人從店內(nèi)急急忙忙地跑了出來。
這個人衣著嶄新整齊,穿金帶銀,顯然與一般店員不同,估計可能是店面的管理人員。
惡人見了他后,收斂了一些自己的煞氣,略帶恭敬地打起了招呼。
“黃總管,剛才這個老頭沒錢吸煙,卻在店內(nèi)糾纏不清,所以我就趕了他出來!”“惡人陰濕四”依次指著老頭和陳樂,繼續(xù)解釋說,“出來之后,又遇到這個苦力仔擋住店門,我怕影響鋪頭生意,跟住就教訓(xùn)了他一頓!”
“亂講!你別仗著少爺看得起你,就目中無人,自把自為!”黃總管毫不客氣地反駁道。他指著一旁的老頭說:“趙老伯是我們的老主顧,周不時都會過來幫襯,他在店里面再多玩上一會,又礙得了什么事?你如此惡形惡相,分明是想趕客人走!”
對于黃總管的話,“陰濕四”完全不以為然:兩個窮鬼罷了,能對生意造成什么影響。這個黃主管一向與自己不和,現(xiàn)在不過是借故來找自己的麻煩!
“他還打傷了我同學(xué)!我們是益智的學(xué)生!”趙翔宇忽然插了一句話。但這句話的分量顯然頗重,竟然令“陰濕四”的臉色馬上就變得更黑了,而黃總管的臉上卻露出了驚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