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益智足球隊重新回到球場,卻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早已是人山人海。
“怎么來了這么多的人?”陳樂大惑不解之下,不經(jīng)意間,手肘碰撞了一下現(xiàn)場的某個人。
被碰撞的那人回過頭來,對陳樂的全身上上下下細細打量了一番后,才緩緩道:“小子,行路小心點!”
“是的,是的!”陳樂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忙不迭地回答。
陳樂知道他碰撞到的是什么人了。從那人腰間的突起的輪廓,就可以大致猜度得出其身份——有槍而穿著隨便的人,在這廣州灣,就很可能是黑道混混了!
這些黑道混混大多都不是好東西,其中很大的一部分,是由禍害雷州多年的土匪轉(zhuǎn)職而成。
在過去,法國殖民當局為防備廣東國民政府,于是在軍事上推行“以華制華”的政策。他們準許土匪在廣州灣的市內(nèi)活動,但不準搶租界,只可以搶唐界,并且把軍火賣給土匪,準許土匪將搶來的物品在租界內(nèi)銷贓。
后來到了1922年,廣州灣法當局在強大的社會壓力下,被迫同意第七路軍司令黃強率部,進入廣州灣赤坎捉拿土匪。
黃強司令被雷州人稱為“殺人大王”,在此次剿匪的過程中,便盡顯風范。他搜捕了二百余人(也有說三百多的),既不經(jīng)過審訊,也不經(jīng)過核實,一律槍斃。據(jù)說這些人當中,有的只是普通賭徒或嫖客,卻都因為“樣衰”似土匪,白白丟了卿卿性命。
這年代,土匪也不好做呀!連匪首都穿得衣衫襤樓,生命更是毫無保障。還不如轉(zhuǎn)行,做有錢人的打手,起碼混個衣著光鮮。
被碰撞的混混見陳樂服軟,就不再糾纏,轉(zhuǎn)過身去,與同伴竊竊私語。
陳樂便聽著了他對同伴的回答:“可惜來之前老板吩咐了我們千萬別鬧事,不然定要‘屈’那小子一筆。”
陳樂擔心地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果然多了很多黑道混混。他們個個兇神惡煞,腰纏兇器,不得不讓陳樂擔心比賽的安全。
雖然場邊有警察在巡邏,但是自古警匪是一家,難免不會出疏漏。若然讓混混們趁亂鉆進場內(nèi),后果不堪設想。
好在陳樂在焦急之間,卻遇見了救兵,也想到了一些防備辦法。
許久不見的工頭陳常富,親自來慰問他了!
兩人寒暄了一陣后,陳常富便匆匆而去。待他去而復返的時候,已經(jīng)帶著一幫工人,兵兵乓乓地繞著球場施起工來。
過不多時,就可望見比賽場地已經(jīng)被麻繩圈了起來。麻繩為竹竿所支撐,每隔一米就懸下一面小彩旗。
這就是陳樂在逼不得已之下,想出的應急措施。這樣做,起碼可以起到一些警示的作用,還可以阻擾比賽干擾者片刻,好讓在場的警察能夠及時作出反應。
此外,它還可以創(chuàng)造出一個清爽的比賽環(huán)境,讓觀眾不至于像早上一樣,看著看著比賽,就跨進比賽場地中了。
陳常富要施工,自然和警察打過招呼。而此舉在事后,更是獲得了喬治斯中尉的贊賞,大力推廣起來。
陳樂看見安全隱患暫時獲得了解決,便放心地安排起益智的比賽事宜了。
“這個赤坎體育會(注1),你們有誰知道它的來歷嗎?”陳樂向大家詢問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對手的情報還是需要知道一點的。
“他們的情況我知道一點,球隊據(jù)說是陳梓覃的大兒子陳福璧建立的?!壁w翔宇生活在赤坎,自然對赤坎體育會有一些了解。“聽說他們不但有足球隊,還有籃球隊和網(wǎng)球隊,甚至有其它的一些體育項目?!?p> “這個陳福璧極其喜愛足球,經(jīng)常組隊比賽,雖然輸多贏少,但是依然樂衷。他的隊伍里,有很多位球員是廣州灣富商鄉(xiāng)紳的子輩,有時候他們手下的混混也可以上場客串一下。”
沒等趙翔宇說完,就有幾人先后插口,又補充了一些見聞,使得赤坎體育會的形象漸漸清晰起來。
原來這個赤坎體育會之所以成立,完全是因為廣州灣的商紳意圖要討好法國殖民者。一來,舉辦體育活動,可以從側(cè)面證明廣州灣市道安定,“精神文明”的建設也可以為當政的殖民者頭頭提供政績;二來,參與體育活動正是“文明人”的象征,可以拉近商紳們與法國殖民者的關系。
至于什么體育強國強族之類的口號和目標,和他們是沒半點關系的。
也正因為他們的目的是為了討好殖民者,所以他們和法國人比賽的勝負,往往被視為無關重要。
對于赤坎體育會而言,最重要的是如何博“主子”開心,并因此取得利益。但另一方面,他們的實力又在不斷地增強,以便適應法國人的需要,讓法國人組建的足球隊擁有一個值得比賽的對手。
當然了,無論法國人還是體育會,他們的足球隊都不是固定的,只是興致來時,隨意組成的隊伍。
正當益智分析著赤坎體育會的時候,卻不料“說曹操,曹操到”。
只見圍著球場的人墻驀然散開,一架接一架的“老古董汽車”開近了過來,??吭诹饲驁龅倪吷?。隨后幾輛老古董汽車的車上分別走下了數(shù)名男女,女子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而男子則穿著統(tǒng)一的球衣,想來他們就是赤坎體育會的一眾人等了。
體育會的少爺們興高采烈地混混們打著招呼,而混混們也紛紛鞠躬問安,一時間好不熱鬧。而過了好一會之后,其中最受混混歡迎的一位少爺,卻是帶著一個人,往益智足球隊的眾人徑直走來。
兩個不速之客——赤坎體育會的主辦人陳福璧,帶著他的忠心手下“陰濕四”——突然到訪了。
“原來你就是益智請來的足球教練!我的這個手足在剛才看見了你,還對我說,他曾經(jīng)無意間得罪過你。所以,現(xiàn)在我特地帶他過來,對你賠罪?!标惛h敌Σ[瞇地說,態(tài)度和語氣極其謙和,讓涉世未深的陳樂無法拒絕。
陳福璧因其父親擁有實權(quán)的關系,所以亦在廣州灣具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他周旋于廣州灣的各個小勢力之間,捭闔縱橫,意氣風發(fā),本不把陳樂這個小人物放在心里。但是他又因為喜愛足球的關系,對于陳樂這名傳聞中,能夠幫助益智足球隊飛速成長的神秘人物,抱有一定的好感和欣賞。
因此,陳福璧的話還是頗有誠意的。
“陰濕四”雖然怨恨陳樂,且把自己受過的原因都歸咎到陳樂身上,但是既然直系上頭發(fā)了話,他就不能駁嘴反對,于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對陳樂抱了下拳,以示道歉。
然而他終究曾是桀驁不馴的土匪,無法無天慣了。他待得陳福璧與陳樂談話稍緩,就呲著牙插話道:“陳樂,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位置?一陣比賽的時候,可不要遇著我了。我可是出了名的‘狼毒’,若不小心傷了你,千祈別怪我!哼哼!”
“陰濕四”這番半帶威脅的說話,登時惹著了益智眾球員。他們都從趙翔宇那里得知了陳樂遭打的經(jīng)過,現(xiàn)在見了兇手還欲逞惡,都不由得怒火沖天。
陳樂雖然在平日顯得有點怕事,但涉及比賽時,卻毫不會退讓,冷冷說道:“你盡管放馬過來吧!”自己和“陰濕四”之間的恩怨,他本來想輕輕放過,現(xiàn)在卻被再次掀起了。
陳福璧哈哈地大聲笑說:“陰濕四肩負防守重任,有時候難免會用力過打。而且他膽大妄為,連法國人都敢放腳攔?!?p> 其實在陳福璧的心目中,他何曾把益智足球隊放在眼內(nèi)。他組建球隊多時,比賽經(jīng)驗豐富,隊里又有信得過的隊友,自然無視益智這支少年足球隊。
常人不也是這樣想的嗎?就算大個兩、三歲都已經(jīng)占有很大優(yōu)勢了,成年人又豈能輸給小學、初中級別的對手,年齡上可是有天淵之別的。
陳福璧和“陰濕四”先后帶有輕視說話,成功激起了益智球員們的斗志。事先,益智可也是沒把赤坎體育會看在眼里的,現(xiàn)在反被對手看輕,真是莫大的諷刺。
至于赤坎體育會信心滿滿,肯定是有底牌的。他們甘心輸給法國人,卻不代表他們愿意輸給其余的對手,特別是益智這幫小子。
人總是要面子的。赤坎體育會就因為常常擦法國人的鞋,致令其名聲不佳,本次參與甲級聯(lián)賽,就有著取得好成績,以一雪前恥的用意。
此次,他們就特意從省城廣州請來了足球高手,做為他們的外援而戰(zhàn)。
話不投機半句多,現(xiàn)場的氣氛變得頗為緊張,于是陳福璧拋下了一句“此戰(zhàn)我方必勝”的挑恤話后,就匆匆地帶著“陰濕四”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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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真正的赤坎體育會成立于民國24年(1935),所以故事中的赤坎體育純屬虛構(gò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