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燃盡后,沙盤上的沙粒奇異地消失了,只余下一行大字,要多顯眼有多顯眼。
駱天行呆愣愣地站在法臺邊上,直瞪著那行字不做聲。臺下的人以為他還沒做法完畢,誰敢去催促他,只能都眼巴巴地望著他。
“唉……總算沒失手……”
云若辰以袖掩臉,悄悄用帕子抹去一頭的冷汗。
她方才強行借用螭龍玉佩中的靈氣虛空畫符,遙遙控制著法臺上的那支乩筆,一不做二不休還放了把火,渲染點神秘氣氛增加可信度嘛。
如果在以前,她體內元氣充沛的話,根本不需要借法器的力量也能做到。但現(xiàn)在如果沒有舒王恰好送給她的這塊玉佩,她絕不會提議讓駱天行來做法然后趁機作弊。
不管舒王送玉佩給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但的確是雪中送炭啊,太及時了!
好吧,為了報答他,日后她定要找機會把這人情還給他的。
“這、這就是神諭嗎?”
元啟帝等不及了,顫顫巍巍地扶著張元趕到法臺前。
“是,恭喜皇上!”
駱天行這時總算緩過神來,又恢復了平時的半仙模樣,笑道:“這就是上蒼降下的吉兆!”
“刷”,誠王的臉馬上就沒了半點血色。但更大的打擊在后面,因為元啟帝不顧儀態(tài)親自登上了法臺,不住看著那行字念叨著:“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很快,所有的宗親都知道了那行字寫的是什么內容——
“慶云照臨,紫微穹崇!”
這句“神諭”的殺傷力委實太強。原本議論紛紛的人們,被這從天而降的大雷打在腦袋上,每個人都啞然無語地呆在原地,滿眼都是小星星。
短短的八個字,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靖王大名云照崇,這是誰都知道的。但“慶云”二字,一則是國號與皇姓,更是指“五色祥云”。
《新唐書?百官志》里明確記載:“凡景星、慶云為大瑞,其名物六十四?!币簿褪钦f,“慶云”在六十四種大瑞中還是最高級的那種。
慶云昭示吉祥,紫微乃是帝星。
剛才華容郡主云若辰可是說,這塊大石頭是被彩云裹著飛入靖王府的。如今神諭又直指靖王名諱,內涵不要太明顯!
元啟帝看看那行字,又看著駱天師,眼中射出熱切的光芒。
駱天師內心驚疑不定,心想難道真是天意?
他故作高深地對元啟帝微微頷首,像在說“您看著辦吧”。
元啟帝深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把目光投向靖王云照崇,這個他幾乎沒有認真打量過的兒子。
一看之下,元啟帝心里又是一陣不滿。
這個兒子的面相實在太單薄了,不是福相啊。要是老五倒還好些,但……既然現(xiàn)在天現(xiàn)祥瑞,莫非老四真是有天子相?
唔?
元啟帝忽然想到一事,如果真是天意,為什么這塊大石頭沒有落入靖王的正殿里,反而落到一個側妃院子里?難道當晚老四住在那側妃院中?
他知道四兒子是死了正妃的,這側妃估計是在替老四當著家吧。
但接下來的神展開才讓元啟帝和眾人更加震驚——
靖王向皇帝稟報道,他的側妃黃氏已懷孕將滿三月!
“真的?”
元啟帝又驚又笑,忽而又板下臉說:“你都三十多的人了,怎么這樣大的事不早些報上來!”
靖王誠惶誠恐地跪下,表示本朝宗室的規(guī)矩都是要懷胎滿了三個月才能上報宗人府,他不敢提前說出來,以免壞了規(guī)矩。
在慶朝普遍流傳著一個說法,胎兒在三個月前是最危險的時期,越少人知道孕婦懷孕的消息越好,就連皇家也恪守此規(guī)。不然靖王早就把這個“喜訊”昭告天下了,無非也是怕提早說出來會害了未來兒子的性命。
可惜靖王治家不嚴,還是被誠王知曉了黃側妃有孕的消息。但如今靖王在這樣的情形下將側妃有孕的消息公之于眾,誠王想再下手害黃側妃母子就難了。
“好!好!”
元啟帝歡暢地笑了起來。
“老四,你的子嗣也確實太單薄了。既然妃子有孕,就讓宗人府照慣例安排人手去照顧吧。唔,朕再給你撥兩名醫(yī)官、四名宮女,務必要將這一胎好好養(yǎng)下來?!?p> “謝父皇!”
靖王興奮得都快忘記自己姓什么了。他一時竟忘了追究那塊古怪石頭的來歷,既然女兒都說是天上來的,那就當是天上來的吧!
沒有人能想到,這一切不過是個八歲小女童在暗中布的局。
這一晚,元啟帝沒有再提削減宗室待遇的事情。但眾人的關注點也早不在這上頭,而是紛紛想著過后如何與靖王搞好關系。
至于誠王,還有誰能想得起他來呢?
“這樣……也好……”
深夜,回到內宮的老皇帝躺在臥榻上,任由小太監(jiān)替他捶捏著小腿,長舒了一口氣。
他未必就發(fā)自內心的相信那是真祥瑞。然而他太需要這么一個東西讓天下人信服他的治國、他的修道了。
誠王獻上的白鹿固然好,但相比起慶云奇石還有那八字神諭,又算得了什么呢?
“罷了。讓老四坐江山,起碼兩個都能活下來……老五……唉……”
元啟帝揉了揉眉心。誠王看向靖王的狠辣眼神,又哪能逃過他這雙成精的老眼?
老四雖說懦弱不堪,但看起來倒也仁厚。讓他當皇帝,不一定能成就霸業(yè),中中庸庸總能做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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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間,兩位親王在京城中的地位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郡主,您看,這都是今年新上貢的湖緞,還有云錦……”
銀翹笑吟吟地捧著一大疊布料從外屋走進來,連枝忙去接應。云若辰懶洋洋地靠在羅漢床上看書,雙眼隨意地掃了掃那堆五彩斑斕的布料,便“唔”了一聲又繼續(xù)把頭埋到書堆里了。
倒是連枝她們的興致很高,幾個丫鬟嘰嘰喳喳地討論著郡主今年冬天該添置多少冬裝,聊得不亦樂乎。
“女人啊,對衣服首飾的熱情真是古今如一?!?p> 云若辰無奈地看著她的丫鬟們把綢緞鋪了滿床,又拿出許多衣樣子來比劃著,只覺得好笑。罷喲,只要她們開心就好。
她雖然愛靜,卻也不討厭屋里有幾個小女孩子說說話。像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屋里太靜是不行的,不利于生氣流動。
這都是近日來第幾批給她送衣料的了?
往年從沒人管過靖王府里有這么一位小郡主,如今卻人人忙著巴結她。固然是因為靖王府出了“祥瑞”受到皇帝青睞,但也有云若辰本身的原因。
皇上對華容郡主的態(tài)度可不一般呢!
別的不說,就沖著皇上只給她一人指派了教養(yǎng)嬤嬤,就足夠這京城里的貴女們眼熱了。
中秋那天晚上,元啟帝除了很大方地要給靖王府派醫(yī)官、宮女來服侍黃側妃外,還突然關心起云若辰的教育問題來。
得知云若辰并未開蒙,身邊不僅沒有教養(yǎng)嬤嬤,連乳母都告病回鄉(xiāng)了之后,索性連她一并賞了。
“唉唉,不知道即將到府里來的這位曾女官,會是個什么脾氣呢……”
云若辰很頭痛,她一點都不介意每天玩兒不上學。要知道努力討好皇帝會得到這緊箍咒般的“賞賜”,她還真得考慮下要不要對著老皇帝賣萌。
世上沒有后悔藥啊!
“郡主,奴婢聽說曾女官在宮里是擔任書史的,學問一定很好呢?!?p> 銀翹半是歡喜半是擔憂地向主子報信。她是很開心郡主得到皇上恩寵來,可這位曾女官要是太嚴厲,她們幾個大丫鬟日子也不好過呢。
云若辰漫不經心地說:“我又不考學,她學問好不好有什么關系。只要別管頭管腳,咱們日子就舒坦多了?!?p> 但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這位曽女官怕不是那么好打發(fā)的角色啊……
八月的最后一天,曽女官被一輛青緞宮車送到了靖王府。
而此時,靖王府大門與正殿的修繕也早已結束,工部的官吏勞工們正在努力修整內院。
云若辰被靖王叫出來,在正殿與曽女官見面。
初見曽女官的第一面,她就在心里叫了一聲“糟糕”!
曽女官穿著淡雅樸素的外褂與襦裙,看起來年紀不會超過四十歲,或許還要更年輕。要細看才發(fā)現(xiàn)她眼角有著密密麻麻的細紋,顯然年齡是不小了。
她長得很端莊,印堂飽滿富有光澤,笑容可親,一管高挺的鼻梁透露出性格中的幾分強硬色彩。
但那兩道眉毛!
盡管經過修飾,云若辰還是被曽女官濃密上翹的雙眉給扎了眼。這雙眉毛委實太強勢,可見她的掌控欲望一定很強很強!
還有那高聳的顴骨,十足十的女強人面相,一點岔子都不走的。
“以后真的不會好過了……饒了我吧!”
云若辰多么想翻白眼啊,她這就叫自作孽吧?
以前的那位姚嬤嬤和曾女官比起來,三個字,弱爆了!
她勉強牽起嘴角對曽女官行禮,似乎已經預見了自己未來的日子會過得過灰暗……
薔薇檸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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