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皇上冒雪來到廟岔,見山尖的一塊頑石上坐著一人,正是弘道在打坐練氣。
從四皇上只能遠遠站著,一邊等待,一邊看白茫茫起伏的山巒間,那偶爾露出的寺廟飛檐斗拱。
“無量觀,從先生有事吧?”打坐中閉目養(yǎng)神的弘道突然說話了。
“盎,真人好耳力,這么遠都能聽見我的腳步聲?!睆乃幕噬峡觳缴锨昂?。
弘道起身,劃拉掉身上的雪花,說:“從先生可是為聯(lián)莊會的事而來?”
“盎,是的,還有這個?!睆乃幕噬习巡萆巷w留下的紙條遞給了弘道。
弘道看完后,扶著一棵青松慨嘆:“唉!老天不佑我中華呀!這寒冷的天氣,南軍還穿著單衣裳吧?”
“是呀,這手都伸不出來,可咋打仗呀?”從四皇上說。
“政府腐敗啊!軍閥們克扣軍餉,喊著抗日,卻不給將士們御寒的棉衣!貧道云游大半個東北,見那日寇不僅裝備精良,且物資供應充足,真的是武裝到牙齒呀!”
“真人的意思是,草上飛是擋不住日寇了?”從四皇上問。
“一塊好鐵能捻幾根釘呀!要抵御日寇,民眾就要團結起來,軍民同心勝過千軍萬馬呀!”弘道說。
“盎,那看來,這個聯(lián)莊會必須要成立起來了!”從四皇上突然感到成立聯(lián)莊會已迫在眉睫。
“戰(zhàn)事一起,盜賊趁虛而入,百姓難得安寧。目前之計,聯(lián)莊自保是上策呀。不但大西溝川要成立聯(lián)莊會,整個赤勒川都應該成立聯(lián)莊會呀?!焙氲勒f。
“可,我有個顧慮。前面有護鄉(xiāng)隊稱霸一方,鬧得家家不得安生。就怕這聯(lián)莊會變成第二個護鄉(xiāng)隊呀!”
“前車之鑒呀!為避免換湯不換藥,貧道才建議制定規(guī)則、紀律。一年下來,大戶出多少錢,小戶出多少力,要有個預算,提前和大家說好,不能任著性子胡亂要啊?!?p> 弘道說完轉身,帶從四皇上回到洞府,把一疊紙遞給從四皇上:“聯(lián)莊會的章程、規(guī)則紀律都寫在這里了。里面有詳細的預算,估計大家能認可。你們再按各個營子實情仔細商討一下吧!”
從四皇上接了弘道的手書材料回到下地,趕緊找到猍歹嚎商量。
倆人詳細地把聯(lián)莊會成立的細節(jié)捋了一遍,然后找人簽字畫押按手印。
按照弘道的建議,將放二踢腳作為危險示警信號,四個大院有人值班守夜,聽見有一家放了二踢腳,其他三個大院必須立刻帶領會員支援。
從四皇上出錢買回一些二踢腳,讓人去簽字畫押的時候,順帶把二踢腳也發(fā)給各家,并告知用法,大家欣然接受。
不過這事兒到了刁家大院的時候,卻被撅了(拒絕)回來。
賽刁纏口口聲聲說必須從四皇上親自上門才肯簽字。
沒辦法,從四皇上親自來到刁家大院,可賽刁纏卻閉口不談聯(lián)莊會簽字畫押的事兒,而是扭扭捏捏地皇兄長皇兄短的,軟磨硬泡,扯皮耍嘴,就是死活不理簽字的茬,更別說按手印了。
從四皇上見這情景,沒辦法,只能讓人把二踢腳給賽刁纏留下,告訴她遭遇胡子襲擊時應該怎么用,然后離開了刁家大院。
賽刁纏不屑一顧地把那包二踢腳扔在窗臺上,掐著腰看著從四皇上的背影。
從四皇上快到門口的時候,賽刁纏卻突然喊:“盎!皇兄!皇兄!”
從四皇上停在門口,背對著她。
賽刁纏嬌滴滴地說:“盎,皇兄呀,不是我不支持你啊,是你來的不是時候呀!你要是哄晌(晚上)來呀,妹妹我保準兒簽字。不但簽了字呀,我還用涂滿口紅的嘴巴在那紙上按下個印子!比手印好看吧?嘿嘿嘿……哈哈哈……”
從四皇上聽了,皺一下眉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回到從家大院,已是貼晌(日落之前)了。
這個時候,侯明理也趕著馬車回來。
看看車上沒有從鐸和烏拉沁,從四皇上就問:“唵?!咋的?人咋沒接回來呀?”
“盎,可甭提啦,到處是關卡子。這大雪刨天的,我踅摸(分析)走山路怕翻車,就想走山嘴的官道去糧捕府。那官道平呀,可到了赤勒河邊兒,就遇到當兵的把著,不讓過。說是前面要打仗了,趕緊回家貓著去。我尋思話,過不了河就上不了那溜平的官道,咋去糧捕府呀。我就央求當兵的,說要到糧捕府接孩子,看在和草上飛好兄弟的份上,通融一下。可當兵的說不認識草上飛!還說,老鄉(xiāng)呀,就是我這兒讓你過去了,到縣城還有五六道卡子呢,你過了這一道,過不了第二道。就是都過去了,糧捕府也進不去?,F(xiàn)在縣城封城了,不讓進,也不讓出!”侯明理說著去糧捕府的經歷。
“唵?那咋這么晚才回來呀?到山嘴也用不了一整天呀?!睆乃幕噬蠁?。
“盎,我尋思話,這當兵的肯定是騙我的呀。我就繞道到四方林子梁,琢磨著走山路也得把孩子們接回來呀??傻搅怂姆搅肿恿合拢娪谢貋淼娜?,說上面有當兵的設的卡子,不讓過。說糧捕府封城了,要打仗了。這我才相信。這雪又大,道又不好走,一折騰就哄晌了(晚上)?!?p> 侯明理說著卸車,把馬牽到牲口棚子里。
聽到從鐸和烏拉沁沒接回來,包逸仙心里咯噔一下子,心想,長青天保佑呀,這倆孩子可千萬別出點事兒啥的!
想到這,心里感覺不吉利,趕緊呸了兩口吐沫,自言自語地說:“盎,把所有的災星都吐到地上吧!”
這一晚包逸仙睡不著覺。
眼前反反復復出現(xiàn)了四王子和福晉與她臨別時的情景。
想著這些,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
倆孩子托付給她了,結果貝吉被猍歹吃了,要是烏拉沁再有個閃失,將來可咋面對九泉下的四王子夫婦呀。
從素花睡了。
從素妙也睡了。
包逸仙把懷中的妙兒小心地放在炕上,披著衣服烤著火盆。
從四皇上從小藥房出來,來到包逸仙的窗前,見還點著燈,就進了屋。
四目相對,他們知道各自的心事兒。
包逸仙下地給火盆加了一些炭,又回到炕上盤腿坐下。
從四皇上偏坐在炕沿上,伸手烤著火盆里的火。
包逸仙輕聲嘆了一口氣,把手伸到火盆上烤火,手碰到了從四皇上的手。
從四皇上順勢握住包逸仙的手。
包逸仙讓他握著,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盎,沒事兒的,沒事兒的!啥時候學校也該沒事兒的。”從四皇上安慰說,手握緊了一下。
“呃……”包逸仙手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