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黑風(fēng)追木人,縣衙出慘案
傅余歡一個人站在柳春巷口。
寒風(fēng)已經(jīng)有些冷了,但他身上多了一件加絨的差服,差服并不合體。
這件衣服是鄭年的,有些大。
過往的姑娘行色匆匆,不敢逗留。
許柱講述的地方應(yīng)該就是這里,傅余歡第一次孤身查探,多多少少是心有余悸。
狹小的過道里,刺鼻且廉價的胭脂像是致命的毒藥,頃刻之間可殺人于無形,吞噬意志。
歡愉聲此起彼伏,叫罵聲不絕于耳。
粗俗,殘破,骯臟。
傅余歡站在過道盡頭那扇孤零零的門口,用刀尖將門緩緩?fù)崎_,喧鬧皆在身后,這一刻,這里是安靜的。
房間里坐著一個女人,看到傅余歡走進(jìn)來,先是一抹艷笑,隨后整個人軟趴趴貼在了他的身上,輕撫在胸口上,脆聲道,“想不到差爺也來逛我們這柳春巷?!?p> 傅余歡甩開她,走到了桌旁坐了下來,環(huán)顧四周之后,才凝視著女人,“你認(rèn)識雀兒。”
女人并未慌亂,而是羞澀笑著走到了傅余歡的身側(cè),跪在地上,雙手放在少年的大腿,肆意撫摸,略帶輕浮,“柳春巷里誰不認(rèn)識那騷貨?!?p> “你認(rèn)識周東?!备涤鄽g并沒有看她,而是緊緊盯著門口,似乎那里會出現(xiàn)一個可怕的東西。
他這句話不像是問題,像是個答案。
“一個摳門的嫖客?!迸俗兊镁X,將手從他身上挪開,假若無事回到自己的床榻上。
“賭坊的伙計(jì),你也認(rèn)識?!备涤鄽g冷冷道。
女人皺著眉,“賭坊的伙計(jì)?你是說……經(jīng)常來找雀兒的那個?”
“魚常賭坊的那個伙計(jì),不光經(jīng)常找雀兒,還和周東在這里打過架。”傅余歡道。
“我想起來了,那人叫王樂?!迸怂妓髌痰溃安顮?,您想知道什么?。俊?p> “你最后一次見他,是什么時候?”傅余歡問道。
“是……有十幾天了吧……”女人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忽然停止,“就是他和周東打架的第二天的早上,我見過他,那時候他鬼鬼祟祟從街角出現(xiàn),手里還拿著一個大布包?!?p> 傅余歡立刻追問,“之后呢?”
“之后他帶著……帶著……好像是玲兒……對!就是玲兒,一起離開了?!迸说?,“哦!那時候我在樓上還看到他的身后有一個人?!?p> “是不是周東?”
“周東?不是周東,是……”
女人的話只說了一半。
傅余歡的話也只聽了一半。
卻也再聽不了了。
女人就倒在他面前不過五步的距離,血如泉涌。
胸口正中出現(xiàn)一道漆黑的血洞,約么有一拳多寬。
傅余歡敏銳踏步,穿窗躍出房間,看到了街道上只有一個身影。
漆黑的街道,寒冷的風(fēng)。
那不是一個人。
而是一個木頭人。
木頭人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沒有雙手,而只有兩根閃著銀光的利刃,說不出是刀還是劍,只是鋒利。
傅余歡抽出木刀。
“人是你殺的?!备涤鄽g道。
兵器之所以可怕,是因?yàn)槭褂谜叩膹?qiáng)大,因?yàn)楸鞅旧硎撬赖?,可是面前的兵器,卻是活的!
且非常迅速。
在話出的同一瞬間,木頭人雙刃齊出,快如閃電,一上一下?lián)魜怼?p> 傅余歡下意識向后閃避,隨手刀鋒立擋,擋住了上方的一刺卻無法抵擋下盤的攻擊,只得浮空躍起,瞬勢雙足向前踹去。
“額!”
悶哼一聲,身形如裂開般疼痛,傅余歡整個人摔在地上,木刀已斷,左足竟是因?yàn)閺?qiáng)大的沖擊力和對方似鋼鐵般的勁道,致骨頭錯位。
掰回的同時,木頭人冷冷道,“你越界了?!?p> “誰的界?”傅余歡問道。
“長安的界。”木頭人舉起鋼刺。
“長安的界,是我家老爺?shù)慕??!备涤鄽g道。
“他也越界了。”木頭人的鋼刺如風(fēng)刺來,口中道,“給你一條生路,莫要再向下走?!?p> 鋼刺從耳畔劃過,傅余歡視死如歸,左手抓住木頭人的手臂,右手上前一擒。
可是這木頭人身上竟然出現(xiàn)了火焰!
忽的燃起,傅余歡只好躲避,拖后了四步回首看來,竟是只留下一團(tuán)濃煙。
待煙散去,不見蹤影。
強(qiáng)撐著身體站起來,傅余歡卻又感到一陣刺痛,低頭向腹部一看,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道傷口。
恍惚之間,倒地不起。
黑夜的燈光下,錢好多帶著童兒站在王樂的尸體旁,手持煤油燈,撇頭看來。
童兒雙拳緊攥,手臂顫抖。
無頭尸,確實(shí)嚇人。
“我說,你記?!?p> 錢好多道明整個尸體的樣貌,細(xì)節(jié),發(fā)現(xiàn)的傷痕等等一些列的細(xì)節(jié)之后,童兒才漸漸習(xí)慣了和尸體同處一室的感覺。
“他是怎么死的?”童兒問道。
“三刀,一刀肩部,一刀胸口,一刀腹部?!卞X好多檢查尸體,忽然翻到了一處衣物上的泥垢,她瞇著眼睛看下。
“泥巴而已。”
“不是普通的泥巴?!卞X好多思索了片刻,“我大概知道他去過哪里了,這里面有香灰,給老爺看,老爺那么聰明,一定能找到?!?p> 將泥巴包裹好之后,二人繼續(xù)探查。
忽的一陣陰風(fēng)吹過,童兒面色不太好,渾身抖擻了下。
“姐姐,咱們不能……明天白天看?”童兒問道。
錢好多舉著燭燈,目不轉(zhuǎn)睛,“明日案情一定要有進(jìn)展,若是再拖下去,萬一哪天遭殃,你我都沒飯吃了?!?p> “哦……”童兒剛想上去幫忙,卻又感覺周遭陰冷的不行,于是轉(zhuǎn)身去關(guān)尸房的門。
就在關(guān)門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人跳入魚塘。
“姐姐!”童兒驚叫著,“有……有人!”
“誰?”錢好多膽子不小,放下燭燈走了過來,“誰啊?”
“有人跳在魚塘里了!”童兒嚇得立馬抓住了錢好多的胳膊。
錢好多皺眉,立刻邁步出去探查,二人行走的并不快,到達(dá)魚塘的時候,迎著月光看去,并沒有人。
“哪兒有人啊?”錢好多皺著眉,“你膽子太小了吧?”
“不是啊……姐姐……我真的……啊啊啊!”童兒抬頭向上,嚇得鉆入了錢好多的懷中。
錢好多皺眉向上看去,天上的鎖鏈掛著一個人,一身白衣,倒掛下來,細(xì)細(xì)看向面容……
師爺!
錢好多大吸了一口涼氣,死死地扣著童兒的手臂,壓低了聲,“走……”
二人退到了一間柴房,將房門關(guān)閉之后,錢好多抱著童兒。
“姐姐……姐姐……姐姐……”童兒不住地叫道。
“閉嘴!”錢好多一把捂住了童兒的嘴巴,“小聲!有人敢進(jìn)衙門里殺人,定然不會留活口,千萬不要出聲,如果被人發(fā)現(xiàn),會死的……”
童兒當(dāng)下哽咽,大氣都不敢出。
兩個小孩在寒冷的柴房之中瑟瑟發(fā)抖,互相擁抱著取暖,又心驚膽戰(zhàn),僅僅風(fēng)呼嘯過的聲音都會讓他們汗毛直立。
外面不覺得沙沙聲,還有嗚咽聲……
在他們的腦海里,長安縣正在經(jīng)受巨大的殺戮,崔江崔海、許柱王大彪,都已經(jīng)命喪黃泉,老爺若是在的話,定會被五馬分尸,先奸后殺。
“嗚嗚嗚……姐姐,我怕!”童兒死死抓住錢好多的胳膊。
“你別喊……我也怕……”錢好多幾乎要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