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癥結(jié)
司馬晴心里冷笑,正要回?fù)簦吐犚粋€男聲插嘴說:“是我和三師弟讓小師妹來的,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不是?我們這些人都是臭皮匠,多一個少一個也沒關(guān)系?!?p> 瞧這話說的。
司馬晴差點拍手大笑,還好忍住了,轉(zhuǎn)頭看看替她解圍的顧揚,朝他眨了眨眼表示感謝。
楊紫兒的小臉綠了幾分,柳郁竟然沒有冰山臉,眉眼間仿佛還有幾分笑意。
司馬晴在一旁看這幾日的病歷記錄和藥方,顯得十分認(rèn)真。
杜若溪和楊紫兒則在另一邊對她萬分鄙視。
“真會裝模作樣,還學(xué)人看藥方呢!她能看出什么來呀?”
“看不出來也得看呀,別忘了,人現(xiàn)在可不是從前那個廢材了?!?p> “哼,她還以為是真的?不都是仗著師傅他老人家嗎?從前連人多的地方都不敢去,現(xiàn)在卻專挑人多的地方去,如此愛出風(fēng)頭,真不檢點!”
“她以為學(xué)做幾個菜,上學(xué)堂識得幾個字兒,沒事兒就對人傻笑就會有人喜歡她?真是不要臉!五師姐你發(fā)現(xiàn)沒,她現(xiàn)在變得比從前那個只會哭的還要討厭!”
“誰說不是!”
這兩個月來司馬晴的變化簡直是翻天覆地:藥材辨認(rèn)出了大風(fēng)頭,治好了小翠的燙傷,成為圣心谷第一個上學(xué)堂的女子,開了小廚房會做稀奇古怪的菜!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全谷上下有一半的人都被她收買了,從前討厭她的,都開始對她贊不絕口了,最可恨的是,幾個師兄!從前都不怎么理她的,現(xiàn)在每天圍著她打轉(zhuǎn),這簡直讓杜若溪和楊紫兒恨得咬牙切齒!
不過司馬晴可一點都不在意,她最不用去討好的人,大概就是這兩位了。
此時,她正在對著藥方苦思冥想。
藥方和病歷記錄,真的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用藥中規(guī)中矩,卻是對癥的,若真是風(fēng)痰閉阻,絕對是藥到病除的,可為何不僅沒祛能祛痰,還導(dǎo)致昏迷不醒呢?
沒有人理她在想什么,因為沒有人相信她一個小姑娘能提出什么建樹來。
眼看這么多人折騰半天依然毫無進(jìn)展,婦人絕望了。
“狗剩啊,我的兒啊!你要是這么走了,娘也不活了!你慢著點走,娘很快就來陪你!”
婦人的哭聲讓所有人再次煩躁起來。
“到底能不能治???要是治不了趕緊送人家到大城鎮(zhèn)上吧,畢竟那里各種杏林名醫(yī)多!”
“就是呀,耽誤了可不好,這娃兒都昏睡了五日了!”
“你們說的這是什么話?圣心谷在咱們這片,已經(jīng)算是醫(yī)名赫赫了,這兒都治不了,還有哪個地方能治?”
“唉,要是老谷主在就好了,這群……畢竟還沒出師啊!”
這些話在關(guān)門弟子們聽來,無疑是直刺心底的。
作為一個大夫,最打擊的莫過于病患的不認(rèn)同。
三個師兄,都已經(jīng)不約而同沉了臉,臉上有小小的不甘和憤怒,但更多的是羞愧。
他們學(xué)藝不精,給師傅丟臉了,給圣心谷丟臉了!
幾個師姐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們雖說是女弟子,但同樣也是圣心谷的關(guān)門女弟子,繼承了師傅衣缽的,若真的是在師傅不在的時候病人出了什么事,她們也難逃干系。
“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這病……就算師傅來不一定能夠治好!”
“藥方是正確的,診斷也是正確的……接下去也能看病人自己的造化了!”
杜若溪和楊紫兒極力為自己開脫。
聽到這話,婦人嚶嚶地哭起來。
周圍的人也都無奈地?fù)u頭,大夫都說這話了,不就等于已經(jīng)放棄了,讓家屬去準(zhǔn)備后事?
“五師妹,八師妹!”大師兄沉沉地一喝,“作為大夫,如何能說這種話?”
第一次見到大師兄這么兇,杜若溪和楊紫兒不禁訕訕。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這話雖然難聽,卻是事實。病人昏迷已經(jīng)五日,并且能用的方法都已經(jīng)用了,所有人都診斷是風(fēng)痰壅塞閉阻清竅,藥方無錯,那么找誰來都是一樣的,如這兩日內(nèi)病人不醒來,大羅神仙來都無力回春了!
氣氛登時陷入冰點,仿佛一刻,就有一個鮮活的生命要逝去一般凝重。
而在這忽而鬧又忽而靜的氛圍中,有一個人始終如同雕像,她愁眉緊鎖,努力地想要抓住問題的那個最關(guān)鍵的癥結(jié)……快了快了!就快要抓住了!
癇癥常見癥候:風(fēng)痰閉阻證、痰火擾神證、瘀阻腦絡(luò)證、心脾兩虛證、心腎虧虛證。
祛痰之法便用了汗法、下法,而治病八法有:汗、吐、下、和、溫、清、消、補。
“有了!?。 ?p> 司馬晴募地跳起來,大喊一聲。
所有人都被這聲喊驚得齊刷刷看向她。
司馬晴顧不得眾人的目光,抓著藥方一溜小跑到幾個師兄面前,一對眼睛明亮濕潤,說:“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小師妹……想到什么了?”大師兄都不好意思看她的那雙眼睛。
“癥結(jié)!這病的關(guān)鍵癥結(jié)!”司馬晴笑得如同一個小孩兒。
好吧,她現(xiàn)在本來就是一個小孩兒。
幾個師兄互相對視一眼,默默地把“別胡鬧”這種傷人的話給咽了下去。
不過他們不忍說,不代表沒有人忍心!
“小師妹,大家已經(jīng)很鬧心了,你就別瞎胡鬧了好嗎?”五師姐杜若溪毫不客氣地呵斥她,“什么關(guān)鍵癥結(jié)?要是有關(guān)鍵癥結(jié),師兄們會想不出來輪得到你?”
刷~~~!仿佛一盆冷水當(dāng)頭澆下!
司馬晴的笑容僵在臉上,從前每每想通一些病癥或藥劑關(guān)鍵點的那種喜悅與興奮感,完完全全被這話破壞殆盡!看著杜若溪、楊紫兒、冷雨嬌臉上微微的諷意,司馬晴心中冷笑!
“第一次藥方:天麻、全蝎、僵蠶、川貝母、膽南星、姜半夏、竹瀝、石菖蒲、琥珀、茯神、遠(yuǎn)志、辰砂、茯苓、陳皮、丹參!第二次藥方:生龍骨、生牡蠣、磁石、珍珠母!第三次又換藥方:桂枝、生姜、竹茹、膽星、菖蒲,郁金、黃連、大黃、甘草!”司馬晴收斂了笑容,用嚴(yán)肅認(rèn)真的語調(diào)一口氣默背出這幾張方子。
眾人都怔住了,這些藥方,不就是這幾日狗剩所換的所有方子?她這么快就全部背下了?
“小師妹,你說這些……要表達(dá)什么?”顧揚首先站出來問。
司馬晴淡淡一笑:“你們不覺得,少了點什么嗎?”
少了點什么?幾位師兄同時默念。
司馬晴看了看幾位陷入沉思的師兄,又看了看幾位一臉不屑的師姐,什么話都沒說,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病房里的人對于她的這種行為感到莫名其妙。
杜若溪和楊紫兒面面相覷了一下,倆人同時譏笑出聲兒來。
“搞什么搞?莫名其妙!”
“還以為她真有什么本事呢,結(jié)果留下那么一句話,溜之大吉了!怕待會下不來臺面吧?”
……
就在這邊準(zhǔn)備各自散去再想辦法之際,司馬晴再次回來了。
“晴姐姐!”華辰小包子第一個看到了從院里走進(jìn)來的司馬晴,眼睛一亮,兔子似的撲過去。
司馬晴嚇得趕緊一閃,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手中那碗藥沒有灑出去!
沒錯,你沒看錯,司馬晴回來了,手中多了一碗熱騰騰黑糊糊的藥。
“這是什么?”華辰小包子替其它問出了這個問題。
司馬晴隱秘地一笑,端著湯藥碗徑直來到了狗剩的病床前,對狗剩他娘說:“嬸子,請將這碗藥給狗剩喂下去!”
婦女看著她手中的藥,又驚又疑,遲遲不敢接過去,而是將詢問的目光投向幾位少年,也就是司馬晴的幾位師兄。
潛意識里,她還是比較信任他們的。
想來也是,一個黃毛丫頭和幾個看起來穩(wěn)重的少年,這種性命攸關(guān)的事,任誰都不會交給一個黃毛丫頭的。
幾個師兄看著那碗藥,好看的眉頭都擰成了麻花。
理智告訴他們,這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事情,怎可如此兒戲的讓病人試小師妹的藥?但他們一看到小師妹那雙充滿澄澈和自信的眼眸,卻有一種莫名的心安,讓人覺得拒絕她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這次不僅是杜若溪和楊紫兒,連一向不和司馬晴做對的七師姐凌如茵都睜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師兄們還在猶豫什么?難道真要讓垂危的病人喝下這“來歷不明”的藥?
怎可如此兒戲!
看著沒有人愿意相信她,支持她,司馬晴心下黯然,無奈地想,還是得靠自己呀。
趁著大家都在愣神的空隙,司馬晴牙一咬,毫不猶豫地坐下,一只手托起狗剩的脖子,另一只手端著藥送到他的嘴邊,輕輕撬起他的牙關(guān),將湯藥慢慢地給他灌下去。
狗剩娘在一旁已經(jīng)看呆了,竟然沒有出手去制止!
而離得比較遠(yuǎn)的其它師兄師姐,愣的愣,驚的驚,待反應(yīng)過來要沖過去制止,卻已來不及,整碗藥都見底了。
喂完了狗剩,司馬晴不由得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