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時間太過漫長，池蔓琦看著旁邊一桌桌的菜都上了，只有自己的桌子上還空蕩蕩的。
“你干嘛去？”
看到池蔓琦起身往外走，柴良翰問了句。
“我看一眼?！背芈菬緮偟奈恢米呷ィ叩讲虐l(fā)現(xiàn)，這一圈都站滿了人，她在外面繞了兩圈，也沒能擠到里頭去。
余光瞥見旁邊有一條很小的巷子，拐著彎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是后廚，放垃圾的地方。
靠著墻面并排放著三個垃圾桶，由于是后巷角落的緣故，燈光也很暗淡，除了路口的一盞路燈有點照到之外，就是門內(nèi)廚房灑出來的亮意。
池蔓琦走過去想往里面看一眼，沒有注意到角落蹲著一個人，黑暗中什么東西動了一下，把她嚇一跳。
“哇——”
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是之前見過的那個男生。
男生回頭看了她一眼，把手機收到身前的圍裙里，手里拿著一塊沒吃完的巧克力，起身說道：“客人，這里是后廚，你要點餐的話應(yīng)該去前面?！?p> “我知道……”池蔓琦說道，“我就是想看看我的什么時候好……”
“第幾號？”
池蔓琦報了個數(shù)字。
后者愣了下，道：“還要等很久?！?p> 竺空留說完，也不好意思繼續(xù)蹲回去，轉(zhuǎn)身進了廚房，池蔓琦還想側(cè)目去瞄一眼，那人往里走了兩步，又回頭把門給關(guān)上了。
看得池蔓琦睜大了眼睛。
沒辦法，只好灰溜溜地回到座位。
總覺得那個人，有點冷冰冰的。
“怎么樣？”
柴良翰隨口問了一句。
“別提了?！背芈眠^桌上的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水，“我看到有人在摸魚?！?p> 她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水，把杯子放在桌上，“這么忙還摸魚！難怪我要等這么久！”
“太忙了才想休息一下吧?！?p> 柴良翰的發(fā)言令池蔓琦震驚，想了一下，好像也確實如此，她擰著眉頭，說道：“柴總，你真是讓我意外?！?p> “什么？”
“我以為是你那種，冷酷無情的類型?！?p> 柴良翰愣了一下，又聽到對方說，“沒想到你還挺善解人意的?！?p> “我？冷酷……”柴良翰從沒想過這兩個字能跟自己扯上關(guān)系，“我家里人倒老是說我優(yōu)柔寡斷，不夠干脆?！?p> “那也沒說錯?！背芈c點頭，表示很認同，“你是很難拒絕的類型吧？不管別人拿給你什么，不管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你都會順著別人的意思來。”
“……有嗎？”
池蔓琦重重的點頭，“比如你明明也不喜歡那個相親對象，但你會出于其他條件的考慮，然后想跟她訂婚?！?p> 柴良翰道：“你怎么知道？”
池蔓琦又喝了口水，“看你那么苦惱的樣子，肯定是在想答應(yīng)了比較輕松，畢竟那姑娘還挺喜歡你的?！?p> 柴良翰意外道：“表現(xiàn)得那么明顯嗎？”
池蔓琦點點頭。
柴良翰憋了一下午的話，在這個時候打開了開關(guān)，他雙手交疊壓著額頭，“其實我也在猶豫，她真的很好，無論是家世、教養(yǎng)還是對我的喜歡，都是無法挑剔的訂婚對象，我爸媽也一直讓我跟人多相處，都說也許會處出感情來。”
但讓柴良翰最痛苦的是，他連多一分了解的興趣都沒有。
仿佛整個過程，都是為了完成某種任務(wù)，任務(wù)點到了這個時候，他就必須把這件事完美地做好。
“先把婚事定下來，等相互了解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直接結(jié)婚，我家里人都是這么想的。”
“嗯……”池蔓琦點點頭。
“池秘書也會……著急嗎？”他看了池蔓琦一眼，說道：“你還這么年輕?！?p> 池蔓琦現(xiàn)如今倒是沒有這種情況，自她穿書以來，這個角色就一直在忙工作。
書里的世界就是這點清閑，只要當好自己的工具人，不必在意其他的東西。
但上輩子她確實也有過這樣的遭遇。
從大學(xué)畢業(yè)那一年開始，就沒有清閑過的找對象之路，列表名單加了快八百人也沒有一個能成，池蔓琦以為是自己一心撲在事業(yè)上的關(guān)系，但回頭想想，好像就是沒有想繼續(xù)的感覺。
“我不著急?！背芈兄掳?，說道：“我在等。”
“等什么？”
“等心動的感覺?！背芈f出這一句，自己都覺得意外。
她微頓了一下，有一瞬間，覺得腦子卡殼了。
還不等她繼續(xù)往下說，香味先飄了過來，側(cè)目看過去，她的烤肉已經(jīng)上桌了。
來的是一個女生，聲音很溫柔，“菜到齊了，請慢用?！?p> “哦?！遍e聊就此打斷，池蔓琦拿過烤串，慢慢吃了起來。
池蔓琦以為自己跟柴良翰的孽緣都斷在這里，沒想到又一次撞到了對方的相親場面。
這回都不是她撞見的，而是對方主動走了過來。
池蔓琦是好不容易在休息日，想到一個人去餐廳吃個飯，沒想到吃到一半，被人中途打斷，手上的一口粉絲還插在叉子上，送到了嘴邊正要吃，聽到了一聲“池秘書”。
這一聲太過驚喜，以至于她差點以為自己是什么幸運大禮包。
抬頭一看。
是牧青珍跟柴良翰。
后者一臉期待地看著她，道：“好巧，你也在這里用餐。”
對，沒錯。
識相點就不要打擾她一個人的快樂時光。
顯然柴良翰忽視了這個眼神，側(cè)頭跟牧青珍說道，“不如我們也一起吧，人多熱鬧。”
熱鬧你個頭?。?p> 兩個打扮精致的人在她對面坐下，渾身上下都透露著“美貌”、“帥氣”、“優(yōu)雅”、“精致”等關(guān)鍵詞的兩大行走發(fā)光體，一起坐在了她的對面。
桌上很快多出了兩套碗筷。
牧青珍真的是好教養(yǎng)，這個時候還保持著微笑，跟池蔓琦打招呼，“上次也見過你，你是柴先生公司的秘書嗎？”
“不?！辈窳己蔡嫠忉尩溃骸笆俏以诠ぷ髦姓J識的一位秘書?！?p> 池蔓琦把那一口快涼掉的粉絲塞進嘴里，默默地看著他兩聊天。
牧青珍扭頭看著他，說道：“看你們關(guān)系很好的樣子?！?p> “對，我跟她是一見如故，很聊得來?！?p> 這話堵得人有點失落。
池蔓琦察覺到牧青珍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低下了頭，大概是不知道該繼續(xù)說什么了。
三人尷尬沉默了片刻。
柴良翰道：“我去加點菜?！?p> 然后逃了。
剩下兩個人繼續(xù)尷尬。
牧青珍倒了杯水緩解，喝了一口之后，又放下了，眼神有點呆。
池蔓琦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繼續(xù)吃菜，她就是個無情的吃飯機器，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她看到對方的眼眶微微泛紅。
“抱歉?！蹦燎嗾淠闷鹆耸诌叺陌?，刻意躲開她的視線，“我還有點事，先走了?！?p> “那個……”
牧青珍起身，道：“替我跟柴先生也說句抱歉?！?p> 柴良翰回來的時候，看到了空座，第一反應(yīng)是松了口氣，他走到池蔓琦的對面坐下。
“怎么走了？”還是問了一句。
“傷心了，還不走干嘛？”
“她跟你說的？”
“兩只眼睛?！背芈葎澲岸技t了，哭了?！?p> “我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有點?！?p> “可我想不到別的辦法了?！辈窳己搽m然有些愧疚，但更多的還是輕松，“又把你扯了進來，之后我會跟她說清楚的?！?p> “誒?！背芈沽吮?，“要不換酒喝吧？”
“好?！?p> 池蔓琦喝了兩口就停下了，反倒是對方喝得醉醺醺的，她先前覺得柴良翰這個人不討喜，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他就是把所有事壓在心里，搞的自己很難過。
一路上帶人打了出租車，然后把人送回了公寓，在對方父母的反復(fù)打量下，花了十分鐘才說清了原委。
在回家的路上吹著風(fēng)，有些恍惚回到當年的感覺。
那是她朋友唯一一次喝醉的時候，不是因為失戀，而是在家里受到了無盡的責(zé)備。
“我這輩子，不結(jié)婚，就不結(jié)婚！”凌晨兩點，對著空蕩蕩的大街破罵，“我就不結(jié)——氣死——嘔！”
吐了一地。
第二天請了個假，在家里躺了一整天。池蔓琦下了班接到她的電話，拿著打包好的快餐去看她，一開門，就看到一個人披頭散發(fā)，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哭。
面前的透明桌幾上，喝了一半的水杯，幾團亂七八糟、丟在一起的紙巾，眼淚不斷往下流，哭得壓抑不住。
“你不會哭了一整天吧？”
從昨晚就開始這樣，好不容易睡過去了，第二天醒來又是一頓眼淚。
“他們?yōu)槭裁淳褪遣幻靼啄?？?p> 解釋都聽了一百遍了，但池蔓琦也還是搞不懂。
一個人的人生。
為什么總是要摻雜，那么多的標準與比較。
“別哭了。”她把快餐放在桌面上，蹲下身來看著她，“再哭就不漂亮了?！?p> 這樣一說她哭得更厲害，“我本來就不漂亮——”
“咚”地一聲，池蔓琦的額頭撞在了玻璃上，睜開眼恍惚了片刻，才想起來自己是在等公交車。
她低頭看了眼時間，還沒看明白，就聽到旁邊有道聲音，“如果是末班車的話……”
池蔓琦的心跳停了一瞬。
側(cè)目看過去。
男生的黑發(fā)有點長了，還沒到擋住眼睛的程度，漆黑的眼眸里映著燈光，挪開視線朝她身后看了眼，“早就已經(jīng)過去了?！?p> “你……”
“最近總是碰到你?！斌每樟粽f道，“你家在這附近？”
“不……”池蔓琦訥訥地回答道：“我家在燒烤攤附近?！?p> “哦，所以你經(jīng)常來。”
“不對?！背芈剡^神來，“末班車都走了，你在這干嘛？”
“我深夜看到一個女孩子在外面醉宿?！斌每樟粽f道，“總不能扔著她一個人不管吧？”
“…………”
竺空留起身，“醒了我就走了?！?p> 怪人。
喝了兩杯酒也不至于醉，但池蔓琦確實有點困了，等她回到家里，昏沉沉的倒頭就睡了一覺。
第二天起來，睡眠不足，整個人都是頭暈?zāi)X脹的。
好在不用上班。
但繼續(xù)睡也睡不著了，池蔓琦起身打算去散個步，穿上了自己的運動套裝，一大清晨走到河邊去，總以為這個時間點沒有多少人。
穿著黑色運動服從她身邊跑過去的男人，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過來。
“喂。”
“……”
“這么有緣，幫我朋友圈點個贊吧?！?p> “什么？”
對著河邊的長椅坐下，池蔓琦拿出手機看著對面的人，她才知道這個叫竺空留的男生，每天都會在這里跑步，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
“干嘛？”
“我只是在思考，是什么樣的精神，能讓一個當代年輕人，一點睡覺七點起床跑步，不累嗎？”
“偶爾一天?！?p> “不可思議?！?p> 竺空留把手機里的名片遞給她，“這叫體力好。”
尬笑了一聲，池蔓琦把他加上了，一點開這人的朋友圈，發(fā)現(xiàn)滿滿都是打折消息。
“最新那條?！?p> 池蔓琦也一眼就看見了，“集齊一百零八個贊就免費雙人餐？！這么好？！”
“已經(jīng)一百零七個了?！?p> “震驚?！背芈嫠c上了第一百零八個，順便打開了加長海報，每一張圖的濾鏡都加得恰到好處，她已經(jīng)覺得餓了，“這得攢到什么時候……”
“你要去嗎？”
“??？”
“正好我沒朋友一起?！?p> 池蔓琦卡頓了一下，然后向他展示那一百零八個贊，對方說道，“大多是網(wǎng)友?！?p> “什么時候？”
“下周內(nèi)都可以?！彼钢厦娴慕刂谷掌?，“今天去也行?！?p> “擇日不如撞日！”
池蔓琦起身，“就今天吧！”
“嗯?！斌每樟羰掌鹆耸謾C，說道：“到時候我來接你。”
“嘎？”
“還是你要自己去？”
池蔓琦難以相信這人的賢惠，“不不不，我去找你就行，你等下去上班嗎？”
他戴上了風(fēng)帽，拉了拉外套的拉鏈，衣領(lǐng)略高壓著下巴，“嗯，你要來嗎？”
“我會等你的！”池蔓琦雙手握拳，一臉向往，“天涯海角、天荒地老！”
“……也不用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