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花自飄零水自流9
穆瑛聽說這事時,府里已經(jīng)派人去請石柔回來,說是來參加訂親宴。她心下著急,知道派人去追已經(jīng)來不及了,一整天忐忑不安,就怕石柔沒在水月庵的事暴露了。
這事如今府里知曉的也就她和巧蕊,還有那日送她們?nèi)ニ掠^的車夫。
這車夫是穆家的人,當(dāng)初護(hù)送她們姐弟從幽州到京城,之后一直呆在石府,只聽穆瑛調(diào)用,很有些功夫在手上。穆太守怕女兒在京城受苦又不肯說,才特意派了得用的人跟著她。
除了這位車夫,穆瑛身邊還有兩個能干的婆子,一個讓她派到弟弟身邊了。兩人平時在院中皆不顯山露水,旁人還只當(dāng)她們是粗使婆子,就連她弟弟身邊的李嬤嬤都有些看輕她們。
李嬤嬤以前是石娥的陪嫁丫頭,在幽州嫁過一回人,后來她男人辦差時亡故,她又回到石娥身邊當(dāng)差成了穆英建屋里的管事嬤嬤。穆瑛并不是太喜歡這位時常把京城掛嘴上的李嬤嬤,加上穆英建先前總是生病,她不由得疑心是李嬤嬤照顧得不夠盡心。
來了京城后,老夫人和二夫人見姐弟倆身邊的下人不多,又指了幾個得用的過來,連穆英建屋里也多了兩個嬤嬤,其中一個還略通醫(yī)術(shù),直接把李嬤嬤比了下去。
先前穆瑛想讓穆英建去水月觀小住,可她若是送信到石府,府里定會讓這三位嬤嬤中的一個陪著穆英建過來。不管來的是哪一個,都會發(fā)現(xiàn)石柔當(dāng)了女冠。
可她防得了一時,卻防不了一世。眼看石柔的事要被發(fā)現(xiàn)了,她寢食難安,又不敢主動說破。讓她意外的是,接人的仆婦從水月庵回來帶來了石柔得了會傳人的病癥臥床不起的消息,怕是要等年后才能好。
“小姐怎么會病了,要不要請大夫去瞧瞧?”丹萍聽完婆子的話一臉擔(dān)憂,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庵里的師太已經(jīng)瞧過了,說是多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不過也問府里要不要把人送回來安置到清靜的莊子里,在庵里只有一個下人照顧,怕這病情好的越發(fā)慢了。”那仆婦答道。
老夫人略一深思,說:“既然都吃著藥了,就別折騰了,再派人送些藥材過去。水云庵的師太醫(yī)術(shù)不錯,不少夫人都會尋她診治,既然她說多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便聽她的?!?p> 丹萍原想讓石柔回來給她安排一個比自己還差的婚事,這時一聽石柔病了,她不由打消了原來的念頭。沉下心想想,其實并不用她多做什么,由石柔在水云庵病痛纏身也夠了。日后等她成親生兒育女,她再帶著孩子去看石柔,就當(dāng)是全了主仆情份,就不知石柔那時還在不在。
穆瑛不知丹萍的謀算,聽到石柔生病的消息,不由跟巧蕊疑惑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是不是表小姐已經(jīng)讓人去水云庵疏通過了?”巧蕊小聲問。
“或許吧。”
穆瑛應(yīng)道,心下卻想著另一個人更有可能幫石柔去疏通,也只有他的身份能在水云庵說得上話。想想那位湊巧在水云庵出現(xiàn)的石小姐,穆瑛感覺窺見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一時她心情激蕩了起來,恨不得馬上去水月觀跟石柔深入聊一聊。但她才剛從外面回來,石柔現(xiàn)在又得了會傳人的病,她根本找不到出去小住的借口。哪怕她現(xiàn)在是在幽州,一個姑娘家也不好總想在外面住。
罷了,只能等明年再說,穆瑛有些遺憾地想。
寒日漫漫,哪怕有節(jié)氣之別,但一結(jié)了冰便算是冬日,只有到了冰雪消融時才算是春。
冬日地里沒什么活計,許多人家都在家里貓冬,也有人去縣里想找些活干。但武陰縣不大,能找到的活也就不多,若沒有縣里相熟的人介紹,村民也找不著活干。
這當(dāng)然是往年的情形,今年縣里多了許多賣豆腐的,許多人早早挑了豆腐結(jié)伴從縣里出發(fā)去武陽縣叫賣,也有武陽縣過來進(jìn)貨的。
說起來,武陽縣也不是沒有人做豆腐,水云庵的尼僧就會做。豆腐方子是莊王從素石道人那兒所得獻(xiàn)與圣上,后又送去各處僧寺觀宇,說是為他死而復(fù)生積福。
莊王賑災(zāi)遇險失蹤又突然回京的事傳出了許多版本,其中有一版是說他掉下懸崖后被仙人所救,與仙人飲宴喝到了瓊漿玉液,席間還吃到了豆腐。莊王發(fā)覺豆腐美味,問了做法,得仙人贈了方子。等他酒醉后,人已經(jīng)到了京城。
這個版本也是流傳最廣的版本,就連武陰縣也有不少人說起,哪怕這些人之前就吃過豆腐。
也沒有人細(xì)細(xì)追究其中的時間差,就像他們認(rèn)定了莊王是個有王者威儀的美大叔,絕想不到他還是不到二十性情反復(fù)的青年。
因他的名聲,許多廟宇道觀得了豆腐方子也沒想過用來賺錢,尤其是水云庵這樣的皇家庵宇,不喜沾那銅臭,也不愿庵里常有客商出入,只磨些豆腐自己吃。庵里有不少廚藝好的,還想出了許多菜式,貴人來了也能嘗嘗。
那些的吃法,普通百姓學(xué)不起來,他們吃的最多的還是酸菜煮豆腐。后來也不知是誰發(fā)現(xiàn)了豆腐凍過后又變了樣,極能吸湯汁,加在肉湯里十分美味,又想出了許多吃法。
也是有了凍豆腐,來武陰縣的人更多了。嫩豆腐運送不便,凍豆腐卻不怕路上受損。大冬天的在外面走,豆腐一直凍著,放上好些日子都不會壞。
那么些人要買豆腐,光石柔一個人肯定是磨不過來的。早在后山要修小院的時候,她就把磨豆腐的活停了,跟郭貨郎說是觀里事多忙不過來要歇幾日。
幾日之后,她這小破觀也收到了曹爾紳讓田義送來的豆腐方子,還有一個盒子,里面裝滿了金子和珍珠,說是買方子的謝禮。
她也沒有推拒,收下了后,越發(fā)沒有早起磨豆腐的心思。
這么努力做什么,她就是什么也不做也夠花銷到老了。
她是這樣想,郭貨郎卻還想做這營生。石柔想了想,就尋了同樣有興趣的趙大娘,在她家邊上搭了個豆腐作坊。磨盤和驢等都是石柔置辦的,因趙大娘家離村里水井遠(yuǎn),她還出錢打了一口井,請了與趙大娘相熟的徐家人幫忙做豆腐。
村子里冬日想找到固定的活干不容易,在家做豆腐還不用離開村子,很多人都羨慕徐家有這樣的機緣。
因著這個豆腐坊,趙大娘如今在村里也算是個人物。許多人也知道這豆腐坊是水月觀的,但石柔不管事,置辦好東西后就把這一攤子事交給了趙大娘。每天做多少豆腐、招幾個人、進(jìn)貨怎么辦……這些還是郭貨郎幫著定的。
郭貨郎也不是白白幫忙,每日做出來的豆腐除了村民買些零碎的殘次品,剩下的都只供給郭貨郎,別人想買也找他。
郭貨郎賣過一陣子豆腐,知道怎么定價。水月觀也沒有借莊王的故事漲價,他轉(zhuǎn)手賣出去也沒有提價甚至還降了些許。他現(xiàn)在算是總經(jīng)銷商,經(jīng)手的豆腐可不是一塊兩塊,自然得用批發(fā)價賣給別人。價格看著低沒什么賺頭,但積少成多,總得算下來他一個月賺的銀錢比他以前一年賺的都多。
他也知不少寺院都得了豆腐方子,怕這生意不長久,趁現(xiàn)在買的人多就想多賣些。而且他的定價也不高,就是以后有其他豆腐作坊,旁人也不會輕易棄了他去別人那兒買。至少在這武陰縣,他算是站穩(wěn)腳跟了。
趙大娘也怕以后又出來其他豆腐作坊搶生意,恨不得一天不停地做豆腐,趁現(xiàn)在多做些生意。她是拿分成的,多做一方豆腐她就多些收入。
就是拿固定工錢的徐家人,也愿意多做活。石柔的月錢給的豐厚,他們要是不好好干,村里多的是想干的。
但是這營生顯然比他們想的長久,過了新年,豆腐坊的生意依舊紅火,一直到了春種的時候才停下來。
不管生意多好,村民也沒忘記田地才是他們的根本,地里的活計他們可不敢拉下。
冷清了許多日的水月觀也跟著熱鬧起來,許多婦人來祈求一年能有好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