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黑衣墨都清楚此次而來的任務,只是他們沒有想到,面前攔路的蘇代也知道這事情,大家都不由地相互看了看,又都不約而同地望著腹朜,畢竟他是這些墨者之中輩分最高的。
“蘇代先生,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了此事,那我也就不隱瞞什么了,不錯我們這些墨者正是為了追尋那個女子而來。至于先生能在此處攔住我等的去路,想來那位將這女子從櫟陽城中擄走的人,便是閣下了吧?”
腹朜朗聲說著,聲音震蕩著周圍,那些樹上的積雨,在一剎那間就嘩嘩落下,蘇代全身也像被人推了幾下似得晃了晃。眾墨者的耳膜都有些酥麻,可他們知道腹朜這一舉動是想先聲奪人,讓對方知難而退。
“哈哈哈……哈哈哈!”蘇代手扶著劍,站在車頂上大笑起來,好半天才強忍住笑意說,“沒想到我……我洛陽蘇代如……如今在你們這些墨……墨者口中,竟……竟然成了劫擄女……女子的盜匪了,真……真是可笑之……之極,愚……愚蠢之極!”
蘇代說話結(jié)巴,可那語氣卻很是連貫,說到了可笑之極,愚蠢之極的時候,更是抑揚頓挫,讓人聽了格外刺耳。
“蘇代先生,你為何發(fā)笑,又說出這些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是咱們冤枉了你不成?咱們墨者向來做事分明,以理服人,以德服人,其實要說起來,以你一人的力量,是阻擋不住我們這么多人前行的,可我們還是停下來,與你平等對話,就是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做為有失俠義,還請你多多思量,拓開道路,讓我們過去。”
鄧沐陽語氣嚴正地說著,他說完看了看腹朜,臉上頗有些得意之色。只是沒想到腹朜用銳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的這一番搶白之話十分不滿。
“哈哈……哈哈……哈哈!”蘇代笑得更夸張了,捂著肚子慢慢笑的蹲了下來,甚至有兩道眼淚都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
“請問各位做……做事分明的墨……墨者?你們可知要……要追回的女子是……是誰么?”蘇代突然間止住笑聲,厲聲喝問著。
“蘇代先生,這個我們自然知道,那女子乃是尸佼先生的義女,名滿櫟陽城的玉娥姑娘!”腹朜小心地回答著。
蘇代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眾人,又問,“諸位當……當中有人知……知道,也見……見證了在下拜在平……平常先生的門下。那你……你們可知道這玉……玉娥姑娘和在下的老……老師平常先生是……是什么關系?”
腹朜笑了笑,說,“這個但凡是櫟陽城有些頭臉的人都知道,尸佼先生將女兒當眾許配給平常先生,讓他三日后前來迎娶,這三日內(nèi)老先生更是廣發(fā)請?zhí)?,遍邀櫟陽城的名士在女兒大婚之日前去觀禮。只是可惜這位平常先生失了約,并未在第三日前來迎娶玉娥姑娘,使得尸佼先生只得被迫取消了婚禮?!?p> “腹……腹朜先生看來也……也是在下老師婚……婚禮上的貴……貴賓了,若不是親……親身體會,怎么能……能夠說得這么詳……詳細?”
“我只是受邀前往觀禮,并非什么貴賓?!?p> “您……您都受邀前往了,可……可惜的是在……在下連受……受邀都算不上,而且還……還得為一件事煩……煩惱。”
“蘇代先生說笑了,不知你是為何事煩惱?難道是你師父平常先生失蹤的事么?”
“在下煩……煩惱的是并……并非老師的失蹤,而是他……他早料到了齊國將有大……大事發(fā)生,若是不能……能夠及時去阻止,恐怕各國又……又會發(fā)生一……一場大戰(zhàn),到那……那個時候就不知有……有多少無……無辜百姓因此而……而遭殃。因而在……在下的老師囑……囑托我這個弟子留下來,為他處……處理好玉……玉娥姑娘的事?!?p> 眾人見蘇代說到了這里,長嘆了一口氣,歇了歇又繼續(xù)說,“誰……誰知道那日,在下正……正要帶齊禮……禮品去代……代替老師平常先生迎……迎接師母回來,可沒……沒想到尸佼老先生已……已經(jīng)知道在下的老……老師前往齊國了,竟然就……就這樣直接取消了婚……婚禮。”
“就算尸佼老先生取消了婚禮,蘇代先生你也可以等候你師父回來,再前去致歉提親就是了,又何必做出這種劫擄之事?”腹朜不由地說了一句。
蘇代微微地笑了笑,舒了一口氣,說,“腹……腹朜先生此言差……差矣,在下并……并未做任何壞……壞事,那玉……玉娥姑娘算起來也……也是我的師母,我……我又如何敢有絲……絲毫的冒范。當日春……春秋別苑,玉娥姑……姑娘與我的老師相……相互有情,共……共生愛意,這……這可都是許多人親……親眼目睹過的事情,此事這位鄧……鄧沐陽先生也……也是知道的?!?p> 腹朜聽了這話,向鄧沐陽看了一眼,只見他笑著點了點頭,這下他心里不知為何,開始覺得此事有不妥之處了。
只聽蘇代又說,“那玉……玉娥姑娘聽說了在……在下的老師平常先生身在齊……齊國,就日……日夜思念,她聽……聽聞在下要前……前往齊國找尋老師平常先生,就請……請求我?guī)е弧黄鹱?。在下本……本來不愿如此,可……可是一來她……她算是在下的師……師母,二來她……她又對在……在下的老師如此情……情深,試問諸……諸位,在下又如……如何能夠拒絕呢?”
“蘇代先生,依照你的話說來,難道你并未劫擄這位玉娥姑娘么?”腹朜問。
蘇代很堅定地點了點頭,說,“正是如此,在……在下為何要說……說謊,再說了若……若是在下劫擄了玉……玉娥姑娘,又……又何必讓她一人先……先走,而自……自己在此地攔……攔截諸位墨者先……先生呢?”
腹朜和眾墨者們將這些話聽到了此處,算是明白了自己這些人被公孫鞅給欺騙了,而且也被那個以巨子自居的墨功成給陷害了,若不是被蘇代攔著,或許他們就會做出不義之舉,而使天下墨者從此蒙受屈辱。
腹朜想到了這些,心中不禁有些后怕,可他到底是追隨過墨翟老先生的,處事也頗有自己的方式。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跟這些晚輩們出來,就是怕出現(xiàn)了意外的狀況,而使他們陷入兩難境地。
如今這些墨者的確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往前追下去,并非義舉自然不能去做;可要是退回了秦國,墨功成和公孫鞅那里又沒法交代,究竟是進是退,的確讓人難以決定。
腹朜看了看馬車上的蘇代,只見他仗劍而立,著實有一股凜凜的氣勢。
“蘇代先生,你說的話不錯,此事實在是我們沒有弄清楚,才到了眼前的地步,可你也知道,我們墨者行事,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從櫟陽城出發(fā)的時候,我等也都答應過別人,一定會將玉娥姑娘安全的帶回去,如今我等既然弄清了一切,就自然不能繼續(xù)追下去了?!?p> 腹朜看了看眾墨者一眼,接著說,“蘇代先生,可是對于我們這些墨者來說,既然答應了別人的事,卻沒有去辦,這就會使我們有負他人所托,從而失去了墨者的信義。所以有些事我們還是要做的,我是他們之中最年長的,武功也算是最好的,如今就由我來領教先生的武藝,若我技不如人敗在先生手中,那我們自然會退回櫟陽城;若是我僥幸勝了先生一招半式,那就請先生跟我們回櫟陽城向托付我們的人說明一切,如此我等也不至于失信于人了,不知先生覺得此事如何?”
蘇代聽了這些話,心想看來此事也只能如此了,不過只要他們不再繼續(xù)追截玉娥姑娘,我就放心了。至于我如果真的過不了這一關的話,看來只有回櫟陽城了,有這些墨者陪同,再加上老師平常先生的名望,涼那公孫鞅也不至于傷害我。
“腹朜先……先生,墨者行事果……果然光明磊落,讓在……在下也心中欽佩,在下同……同意你說的話,其實在下也……也不愿看到你……你們背負的太……太多,只好舍……舍棄一切,與先生決……決斗一場,生……生死各安天命,勝……勝負就看本事了?!?p> 腹朜雙手向兩邊揮了揮,那些黑衣墨者就散了開來,騎著馬在那道路中間圍出一片圓形的場地來。
腹朜跳下馬來,走到場地中央,向眾位墨者看了一眼,說,“今日我腹朜與這位蘇代先生在此一決高下,就像他方才說的那樣,生死各安天命,勝負就看本事,若我勝了他自然跟我們回去,若我敗了或者被他所殺,你等應當記得身為墨者應該有怎樣的心懷,切不可為難他。”
“墨者之心,信義為本,仁者天下,兼相愛,輕生死,守承諾!”眾墨者齊聲叫道。
“好!”腹朜大喊了一聲。
“好!”蘇代也大喊了一聲,他從馬車上躍下,緩緩地走到場地中央,與腹朜相對而站立,兩個人相距不過丈余。
文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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