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嬋,我覺得自己又闖禍了。”
面前的小土堆寂寂無言,只有四面呼號的山風回應我。
我蜷縮在一人多高的野草堆里,回想著剛剛那幾個孩子驚恐著四散奔逃的樣子。
“阿嬋,你說說話呀?!蔽姨咛咄炼雅赃叺乃槭瘔K,看著石頭咕嚕嚕爬到坡頂又滾下來,覺得無聊極了。
自己大概長得極丑,見過我的人要么尖叫著逃走,要么就拿東西攻擊我,手邊有什么就用什么。
還是我的阿嬋好,她從不嫌棄我。
她只會溫柔地把我的臉攬在膝頭,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然后我就在她柔婉的聲音里入睡。
我總多夢,夢見被攻破的城池,四散奔逃的人群,還有嘶鳴的戰(zhàn)馬。
夢見一柄長矛貫穿我胸口,回頭是阿嬋哭紅的淚眼。
阿嬋總說對不起我,我不懂,她明明對我這么好。她日日在我胸口描畫一個圖案,看上去像一顆心臟:“你相信嗎,人沒了心,也能活?!?p> “你要好好活著啊?!?p> 我不解她何意,摸摸自己空洞的胸口,沒有了心,似乎沒什么大不了。日頭升起又落下,暑往寒來,她一頭青絲也變了白發(fā)。
我最后一次見她,她瘦小的身軀蜷縮在我懷里,眼角的清淚沾濕了我的衣襟。
她讓我把她埋在山上,這樣就能一直看見我們的家。
那個心形的圖案,是阿嬋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了。殷紅的印記早已滲入肌骨,似乎在無聲地訴說什么。
阿嬋要我好好活著,可究竟什么才是活著。我嚇跑了一波又一波爬上山來的老少婦孺,他們太吵了,擾到我的阿嬋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山上遇到一個姑娘。她說我胸口的圖案畫的是甲骨文,還拿出一個小匣子對著它“咔嚓咔嚓”。
她竟一點不怕我,聽我講完阿嬋的故事,還笑著說,你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啊。
夜里下起暴雨,泥漿混著碎石從山頂一泄而下。我把姑娘高高舉過頭頂,看著她爬上樹杈,她惶急向我伸出手來,我搖頭拒絕了她。
我想念我的阿嬋,我要去找她。粘膩的泥漿埋沒我的軀體,而我卻并不害怕。
我似乎沉入一場漫長的夢境。
夢里有我的阿嬋,我們曾經(jīng)有個家。我們曾相約共白頭,我愛躺在她膝上看夕陽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