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放學別走

　　周六早上五點，王雷和王昱準時出現(xiàn)在破籃球場上。

　　“阿昱，你見過凌晨五點的建安城嗎？”王雷看向深藍色的西方，沒有月亮的夜晚格外深沉。

　　“小爺見的比你多，小表弟！”王昱一邊熱身一邊輕佻的挑釁。

　　“誰跟你開玩笑呢！”見王昱一臉不認真，王雷有些不高興了，“你說，老大一個人在凌晨四點的籃球館里都會想些什么呢？”

　　王昱聽王雷提起科比，一瞬間也有一絲晃神，如果沒有那場意外，這個男人會不會帶著Gigi去看凌晨四點的洛杉磯呢……

　　收起心神，他總是不太愿意想這些。轉(zhuǎn)換成平時不著調(diào)的樣子，懟了王雷一拳頭。

　　“老大才不像你這樣訓練不專心！趕緊脫衣服！”

　　王昱一把揪住了王雷身上還不舍得脫的大羽絨服，再一用力，所有摁扣就這么被扯開了。

　　“你特喵的！你不冷我冷！”王雷順勢朝王昱踢了一腳，已經(jīng)熱好身的王昱靈活避過。

　　纏斗片刻，兩個人徹底活動開了。

　　“對了，希希不是說要來跟咱倆一起跑步嗎？怎么沒來？”王雷疑惑道。

　　“她感冒還沒好，她說就不跟咱倆練了。”

　　王昱這話沒說實在，尉遲希然的原話是：“我就不去給你們搗亂啦~大雷哥更需要你！”

　　王昱見王雷從羽絨服口袋里掏出四個沙包，綁在了腿上。

　　“今天還是昨天的速度，你確定能行？”他有點兒擔心王雷的承受能力，所謂，欲速則不達。

　　“擔心啥，我這兩天感覺很好。”說完，王雷先一步起跑了。

　　等兩人到籃球館的時候，尉遲希然正在跟一群陌生人里最帥的一個說著話，臉上掛著令人感到幸福的招牌甜笑。

　　“?！?p>　　“希?！?p>　　王雷下意識喊了一聲尉遲希然，但第一個字出口，尉遲希然并未理會，而是笑著跟她身邊的成熟性帥哥說著什么，所以他收回了喊出口的名字，看向了身邊的王昱。

　　“阿昱，希希好像沒看見你?！蓖趵仔睦镆苫?，每次只要王昱出現(xiàn)，尉遲希然總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的，這次怎么了？

　　王雷又多看了那位帥哥一眼。嗯，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窩，厚厚的嘴唇，看著有點兒像混血，是挺帥的。

　　“嗯？哦。她在忙?！蓖蹶艣]過腦子的回了一句，但眼神還在看著尉遲希然那邊。

　　“你好，我是十六中籃球隊的領(lǐng)隊，段老師讓我?guī)銈內(nèi)ジ麻g，這是給你們準備的水?！闭f著指了指條凳旁邊兩箱礦泉水。

　　“好的，那辛苦你帶路了?！?p>　　回話的是勝東財經(jīng)大學籃球隊的隊長，大四學生劉東。

　　王昱看著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尉遲希然，抬頭看向男生露出甜笑的樣子，心里莫名其妙地酸了一下。

　　“那人是誰？”他問一旁的王雷。

　　“誰啊那人？”王雷問向早就在球場練球的隊友崔文。

　　“聽領(lǐng)隊說，是咱們今天友誼賽的對手?！贝尬恼f完，撿回球，回場地里繼續(xù)剛剛的投籃訓練。

　　“友誼賽？”王雷驚訝出口，王昱卻有些憋氣，對這個信息并沒有什么反應。

　　訓練開始。

　　“今天的隊內(nèi)淘汰賽，分成兩部分。首先呢，是體能測試，咱們今天玩兒一個以前沒玩過的?！?p>　　說著，示意場邊的尉遲希然打開他提前準備好的拉桿音響。

　　隨著尉遲希然按下開關(guān)鍵，一段歡快的音樂跑了出來，十六中的各位還不知道將會發(fā)生什么，但隔壁籃球場訓練的勝東財經(jīng)大學的男生們已經(jīng)有人開始“哦吼~”“我擦~”“刺激！”的怪聲亂叫了！

　　“什么鬼？”阿飛聽不懂音樂背后的那串英文，只聽懂了那兩聲“嘟”，于是看向王昱。

　　王昱認真聽著，大概明白了英語播報的意思，但是他不明白段成的意思，于是并沒有回話。

　　段成：“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今天的體能測試項目——萊格爾跑?！?p>　　“噢耶！”旁邊訓練的大學生們也不練了，都來場邊看熱鬧，甚至有一個長相非常成熟，十分像個大叔的男人粗聲粗氣的朝段成喊道——

　　“師哥威武！快讓小師侄們領(lǐng)教一下簡單‘自殺’的快感！”

　　段成皺著眉毛拿手轟場邊這群小師弟：“滾滾滾，熱身去！一會兒輸了球，看老板怎么收拾你們！”

　　段成本科是在勝財大讀的，當時因為熱愛加入了籃球隊，他的教練就是他口中的“老板”陶文閣，也是在“老板”的影響下，他考上了體育大學的研究生，后來回家鄉(xiāng)當了體育老師。

　　平時，陶老板總會喊他們這些在建安本地生活的學生回母校給師弟們做陪練，今天他也討了個方便，讓師弟們給自己的隊伍當一當試水員。

　　勝財大男籃去年的成績很好，在勝東省大運會里，拿到了業(yè)余組的亞軍，差一點就追平了校隊最好成績。所以，段成對這個陪練隊，非常滿意。

　　劉東也適時地出面攔住了這群沒大沒小的隊友，大家不再搗亂，但壓根兒沒準備回去繼續(xù)熱身，而是看起了熱鬧。

　　這一幕讓十六中的高中生們都麻了爪。

　　這是……什么情況？“自殺”？教練究竟安排了什么可怕的測試？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段成拍拍手，重新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別聽他們亂喊，萊格爾跑，也叫漸進折返跑，并不是所謂的“自殺”，大家放輕松！剛剛我們聽到的音樂里，會有‘嘟嘟’的聲音，而且兩聲之間的間隔會越來越短，你們務必在‘嘟’聲響起時，準確的猜到這條白線。”

　　隨著段成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眾人看到了一條貼在籃球場上的一條白線。

　　“在下一個‘嘟’聲響起時準確的踩到這條底線。跟不上節(jié)奏踩不到線的，測試結(jié)束，咱們的領(lǐng)隊尉遲希然會給大家記錄成績?！?p>　　在籃球訓練里把見線折返跑稱為“自殺”是有道理的，首先折返跑本身不僅需要急起急停的變速處理，還需要運行員對距離有感知力和把控感，這不僅考驗運動員的下肢爆發(fā)力，更考驗運動員的耐力。

　　協(xié)調(diào)性與爆發(fā)力，反應能力與心肺耐力。

　　而在所有折返跑的訓練形式里，萊格爾跑，更像是魔鬼索命。

　　二十米的折返距離，隨著體力消耗增加，對速度的要求不降反增，不斷提速的“嘟嘟”聲，就想催命鐘聲，讓人毛骨悚然！

　　但是，從未聽說過萊格爾跑的站在底線做準備的這十三個人，不知道。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被教練的安慰欺騙了。

　　無知者無畏。

　　話多的李琦對自己最近的體能訓練成績十分有信心，于是，他說：“嗐！不就是二十米嘛！咱哥兒幾個全場折返跑的時候也沒咋滴嘛！”

　　跟他玩兒的好的大前鋒陳偉也哈哈附和著。

　　王雷看了眼身邊活動著手腕腳腕，一臉無所謂的阿飛，又看了看站在阿飛旁邊皺著眉頭不說話的王昱。

　　“阿昱，你怎么不說話？這個萊格爾跑很難嗎？”

　　王昱聽王雷問他，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跟王雷解釋，想了想，說道：“說不明白！總之，你最好每一聲‘嘟’都準確的踩在線上！別早也別晚！”

　　“那有點兒難啊……”王雷話音剛落，音響里已經(jīng)傳出了嘰哩哇啦的英語口播。

　　“跟著我就行了！”王昱不再跟王雷廢話，因為音樂播報里的提示語要說完了。王昱抓緊時間跟站在自己旁邊的阿飛說了一句：“一決勝負吧！阿飛！”

　　段成說了句開始，眾人就跟著“嘟”的一聲，跑了起來，阿飛根本沒來得及回應王昱。

　　張立坤實在，一開始就牟足了勁兒跑到了白線上等了一會兒才響起了第二聲“嘟”，而補課三人組將將趕到，踩著嘟聲折返。

　　李琦一伙兒人也跑的比較快，提早了一步踩上白線。

　　他們雖然并沒有像張立坤那樣站在線上等，但這踩早了的一步，讓他們的折返動作變得有些滑稽。

　　一旁看熱鬧的人群里，漏出了一些笑聲，其中一個個子不高，臉上都是青春痘的瘦瘦的男生津津有味兒地說了一句：“喲~有好戲看咯~”

　　尉遲希然沒理會這些因素，認真的在已經(jīng)畫好表格的本子上寫下了所有人的名字和背號。

　　嘟嘟聲還在繼續(xù)，報出來的數(shù)字已經(jīng)來到“52”，剛剛一直在嘲笑“難度不大”的李琦等人也早就閉上了嘴巴。

　　而崔文和陳偉這幾個替補，也多多少少亂了節(jié)奏，勉強能在“嘟”聲響起時，沖刺踩線，略顯狼狽。

　　反倒是一開始就聽了王昱的話，體力不太好但是節(jié)奏很穩(wěn)的王雷，并沒顯出窘迫之態(tài)。

　　數(shù)字繼續(xù)遞增，“60”的數(shù)字一報，胖胖的鐘鳴和一臉輕松的趙佳辰同時退出了球場。

　　數(shù)字報到“66”，速度又提了一檔，陳偉也不再堅持，沒挺到70就撤了。

　　尉遲希然在本子上寫著13號陳偉的一欄里，寫下了一個數(shù)字68。

　　“10號，崔文，沒踩到線。”一道甜甜的女聲響起，王昱快速扭頭看了一眼尉遲希然，又回頭繼續(xù)折返。

　　被尉遲希然點到名字的崔文一臉頹喪地走出了場地。

　　嘟嘟聲繼續(xù)，場上的人越來越少。數(shù)字報到86，再次提速！

　　尉遲希然報成績的頻率增加了。

　　“賈宏亮，90.”

　　“李仲通，李琦，94?！?p>　　“張立坤，108?！?p>　　“王雷，110?！?p>　　“鄒強，119。”

　　剛下場的鄒強忍不住夸王雷：“雷子你可以??！體能居然提高的這么快！”

　　王雷自己也十分詫異，沒想到自己堅持的時間比隊副張立坤還要久。張立坤已經(jīng)是隊里體能數(shù)一數(shù)二的存在了。

　　“我也沒想到?！?p>　　“還有個人比大雷還讓我意外?！倍纬赏蝗婚_口，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場地中。

　　“江波？！”李琦第一個喊出聲，隨后所有人都已經(jīng)看到了還在球場上快速折返的4號——江波。

　　“131?！币繇懤锏呐暨€在沒感情的報著數(shù)字，場上還在快速折返的三人，卻十分不平靜。

　　江波咬牙堅持到了135，無奈退出了最后一二名的爭奪。

　　他走到場邊時，感覺兩條腿跟灌了鉛一樣，但其實，他才跑了不到14分鐘。

　　接受完隊友的贊嘆，段成也拍他肩膀跟他說了句“好樣的”，但他心里還是很遺憾——還是比不上阿昱啊……還有，飛哥……

　　場上的兩個人表情也并不輕松，但都咬緊牙關(guān)不松嘴認輸。

　　王雷坐在地上反復搓揉著自己酸脹的大腿和小腿，一旁先退下來的人也或坐在條凳上，或坐在地上放松著肌肉。

　　對面站著的勝財大的大學生們也早就收起了玩笑聲，嚴肅地聽著播報聲——

　　148，嘟——

　　149，嘟——

　　150，嘟——

　　“咔噠?！?p>　　在所有人都無言望著場上兩名少年無休止折返的靜謐中，音樂聲停止了。

　　段成站在音響旁邊沖場上的王昱和阿飛喊到：“就到這兒吧！你倆還想玩兒命不成？”

　　“不行！一定要分出勝負！”王昱站在原地叉著腰大喊出聲，把一旁已經(jīng)坐在地上擦汗的阿飛嚇了一跳。

　　“我說停就停！你精力旺盛，你一邊拉兒自己跑去！”段成一句話給王昱周了回來！

　　“段！老！師！”王昱又大聲喊了一句，以此表達自己的不滿。

　　一旁的張立坤看不過去了，趕緊出聲攔他：“阿昱，聽段老師的吧！你昨天單挑輸給阿飛就輸了嘛~下回找機會再贏回來就是了！折返跑贏了阿飛有啥用？”

　　一句話戳進了王昱的肺管子里，他瞬間爆炸：“誰輸了？！明明是他先進攻的！5:4！算我輸？！”

　　張立坤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得太直白了，他們都知道這個后來加入的小老弟在籃球這件事上好勝心強，但他一著急就給忘了。

　　不知道還能說什么補救，張立坤手足無措地“不是不是”了半天，好在，王雷走到王昱身邊一拳頭從上而下錘到王昱的濕漉漉的卷發(fā)上，又一個鎖脖止住了王昱還要噴薄而出的廢話。

　　“輸了就是輸了，別廢話，還有外人呢！”

　　這下王昱老實了，他看向球場旁邊站著的一群人，一眼就看見了長得最帥的那張臉。

　　王昱忍下其余想說的話，扭頭小聲跟身邊的阿飛說了一句——

　　“放學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