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為伊消得人憔悴

　　時冬月正末，卯時三刻，長安城下，萬家煙火。

　　長安南街主道口，一輛車架正向著司徒府的方向，緩緩而行。

　　車架行過鋪滿雪花的街道，留下兩條深深的軋痕，以及凌亂的馬蹄印。

　　車廂內(nèi)，炭爐降降燃著，使這不大的空間充滿了溫暖。

　　炭爐旁，兩個花季少女圍繞而坐，兩人梳妝精致，左邊的干凈樸素作著丫鬟打扮，右邊的華麗端莊，儼然是一位大家閨秀。

　　此時她們一個愁容滿面，一個多笑慰言。

　　“哎呀小姐，您這是怎么了呀？”

　　“自回到長安以后。您就沒怎么笑過，是不是嬋兒讓您不開心了呀？”

　　“小姐……您有沒有聽嬋兒說話??？”

　　跪坐左邊的嬋兒，兩只嬌嫩的小手拽著她身旁小主的襖袍。

　　這無論她撒嬌也好，央求也罷，可這位小主就是一副高興不起來的樣子。

　　差點連同嬋兒也泛起了哭腔。

　　可能是嬋兒的招式生效，也或者是這小主聽的不耐了。

　　她扭頭看了一眼嬋兒道：“都說了不怪你?！?p>　　司徒含玉說完后，雙手又捧著圓嘟嘟地小臉，繼續(xù)唉聲嘆氣下去。

　　司徒含玉這話，小嬋兒不止今天，自打她回府時，小嬋兒就已經(jīng)聽了無數(shù)遍。

　　小嬋兒抽出搭在腰間的手絹放在眼角，繼而眼睛微微通紅，她緩緩啜泣說道。

　　“這昨天小姐您說在家待著無聊，非要去郡主家里找樂子散散心。”

　　“可您這只待了一天，清早上飯也不吃就要回家，一路上嘆聲嘆氣的，現(xiàn)在又告訴嬋兒沒事?！?p>　　“小姐要是嫌嬋兒煩了，自可告訴老爺把奴婢打發(fā)出府，何苦這般為難嬋兒。”

　　嬋兒說完后，她的眼睛果真落下幾滴清淚，此后便不可收拾抽泣了起來。

　　司徒含玉知道嬋兒身世可憐，兩人雖為主仆，卻情似姐妹。

　　她轉(zhuǎn)身拉起嬋兒雙手，勉強(qiáng)抹去臉上的憂愁，然后帶著無辜的笑容說道：“我可沒有這么說，你不要哭了，一會兒回到府里我們?nèi)ザ蜒┤嗽趺礃?？?p>　　嬋兒掙脫回雙手擦去淚水，眼中含笑道：“小姐可莫要哄我?！?p>　　“自然不會?！?p>　　說是這樣說，可在司徒含玉轉(zhuǎn)頭的那一瞬，眼中再一次不自覺的生出哀傷。

　　司徒含玉也說不好，她這是怎么了。

　　自五日前回到長安后，她便開始越發(fā)的憔悴，也變得喜歡發(fā)呆。

　　常常一個人看著池塘或是窗外發(fā)呆，且一看就是小半天，至于看什么，她也不知道。

　　而且總在那個時候，他心里和腦子里，總是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被一個人塞的滿滿地，那人在心里召之即來，可卻揮之不去。

　　“小姐你快看，雪好像停了。”

　　眼看司徒府將近，又想著小姐說要回去堆雪人，嬋兒掀開窗簾一角，想看看這雪幾時可停。

　　看著雪花漸漸稀松的飄落，嬋兒喜出望外的喊著司徒含玉。

　　司徒含玉將身子微微一斜，算是給嬋兒做出回應(yīng)。

　　司徒含玉順著那一絲縫隙向外看，然而她并沒有看到此時雪是否停了，因此時恰好一張熟悉的側(cè)臉與車窗擦肩而過。

　　這張臉?biāo)就胶褚稽c都不陌生，五日前她在翠山荒郊的客棧見過。

　　五日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象著，這張讓她難以忘懷的面容。

　　這一刻，司徒含玉不禁有些呆滯，本滿是憂色的面目，不知何時充滿了欣喜。

　　回過神的司徒含玉沖外面的車夫喊道：“停車！”

　　院墻夾道的長街上，風(fēng)十三跟在顧澤身后憤憤道：“公子何不讓我殺了他們？”

　　也是這時剛好對面行過來一輛馬車，顧澤在停步避讓的同時轉(zhuǎn)身問風(fēng)十三道：“然后呢？逃出長安，亡命天涯？”

　　風(fēng)十三撇過頭，不與顧澤對視，他也知道此話欠妥，他也是只是氣不過，在嘴上說說。

　　見風(fēng)十三的模樣，顧澤搖頭笑道：“行了，別生悶氣了，你把畫拿著，想辦法給他送進(jìn)去。”

　　風(fēng)十三接過畫卷，迷茫的站立原地不動，那意思就是在等著顧澤告訴他要怎么送過去。

　　顧澤瞟了一眼身后那一丈多高的院墻道：“這墻你能翻過去嗎？”

　　風(fēng)十三也回頭看了一眼，恍然點頭道：“屬下明白了?！?p>　　這點高的墻對他來說確實小菜一碟，顧澤說完轉(zhuǎn)身便走了，剛巧與那馬車擦肩而過。

　　逾過馬車沒走幾步后，顧澤的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的稱呼。

　　“顧澤哥哥！”

　　這聲音顧澤聽著耳熟，這稱呼也有些久違，顧澤記得貌似就只有司徒允的小女兒這樣喊過他，后來不知怎地，不僅不喊了，也不搭理他了。

　　顧澤眉頭輕挑回頭，果然剛剛身邊過去的馬車也停了下來，打上面又一前一后跳下來兩個嬌滴滴地小姑娘。

　　待顧澤看清那人，且不正是司徒允的小女兒司徒含玉。

　　風(fēng)十三自然也認(rèn)了出來，看著手里的畫風(fēng)十三想，這下不用他翻墻進(jìn)去了。

　　同時繞過那兩名少女，風(fēng)十三的眼神與跟在少女們身后的男子發(fā)生了碰撞。

　　風(fēng)十三嘴角上揚(yáng)自覺有點意思，這還是他第一次在長安遇見看得上眼的人。

　　不是說長安城沒有高手，反而長安是藏龍臥虎之地，只是這些天風(fēng)十三沒有碰見一個像樣的。

　　那男子也不甘示弱，與風(fēng)十三對視。

　　兩人眼神的摩擦，其余三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

　　小嬋兒一臉呆萌且好奇的看著自家小姐對面的俊秀男子，雖穿的不怎么好，但長的是真好看。

　　況且小嬋兒還從未見過他家小姐在人前表露出這副模樣，當(dāng)下心里的好奇越發(fā)旺盛。

　　司徒含玉得知顧澤已有妻子時，心里滿是失落和哀傷，同時暗地里告訴她自己，再也不要搭理顧澤了。

　　可這兩人真若遇見時，司徒含玉還是敗給了內(nèi)心深處的自己。

　　顧澤看著司徒含玉來的方向并非司徒府，他問道：“你怎么從那邊過來？”

　　司徒含玉雙眼不離顧澤，嬌如待放之蕊道：“我昨日去郡主姐姐家玩了，今早剛回來。”

　　“你是剛從我家出來了嗎？怎么那么著急走啊？”

　　顧澤無心將剛剛發(fā)生的事情告訴司徒含玉，便應(yīng)著她道：“沒錯，家里有點事兒，便著急回去了?！?p>　　司徒咬著薄唇，喪氣將頭輕輕點著。

　　哪知風(fēng)十三卻突然不識趣道：“真是這樣就好了，明明連門都沒讓進(jìn)?！?p>　　風(fēng)十三說話聲音很輕，看似在自言自語，然他說的每個字都恰到好處的能讓司徒含玉聽見。

　　有些沮喪的司徒含玉聽見這話當(dāng)即愕然抬起頭，一臉詢問之色看著顧澤。

　　顧澤本想呵斥風(fēng)十三之后，再告訴司徒含玉，風(fēng)十三說的都是胡話。

　　可好巧不巧，那廂邊司徒霖帶著兩個小廝已經(jīng)追了上來，畢竟一把老骨頭了，一口氣跑了二里多地還真有些吃不消。

　　在距離不到一丈之處，司徒霖喘著大氣揮手喊道：“顧公子留步，恕老朽眼挫，先前多有得罪，萬望公子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