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松子乖覺的奉上銀子說道:“還望媽媽不吝指點!”
高媽媽收了銀子,一反之前的兇巴巴的樣子,柔和了神色對丫頭說道:“咱們老爺用情專一,身邊伺候的除了成姨娘跟周姨娘,還有一個偏居的蕭姨娘,如今咱們四小姐祈?;馗艿搅死戏蛉说闹匾?,想來蕭姨娘母憑女貴,自然也會有魚躍龍門的日子。松子,你何不去蕭姨娘身邊伺候,等你成了蕭姨娘身邊的心腹,成了半個主子,到時候這府里自然不會有人再隨意拿捏你了!”
松子微微一怔,有些猶豫的說道:“媽媽,你說的四小姐,可是那個在二月出生的小姐?可我怎么聽人說,這位小姐本身就不受人重視,而蕭姨娘又如何母憑女貴?”
高媽媽掂量著手中的銀子,冷笑一聲,說道:“你愛信不信,這點銀子也不夠買點值錢的東西孝敬夫人的,我又何苦來騙你,讓你戳著我的脊梁骨罵?罷了罷了,想要當一回兒好人也做不成,這點銀子還給你,你從哪里來回哪里去,伺候你那半死不活的姨娘去吧!”
松子聽見這話慌了陣腳,連連將銀子推到高媽媽懷中,更是褪下手腕上一個鐲子遞了過去,討好的說道:“媽媽,媽媽,是我誤會了,是我誤會您了!這樣吧,我現在手里沒什么好東西,等以后我去了蕭姨娘身邊得了信任,就把最好的東西都給您!只是能不能求您,夫人說一聲,現在就讓我過去吧,周姨娘那個滿是藥味的屋子我是實在不想回去了!”
高媽媽不甚滿意的打量著手中的鐲子,勉強點了點頭,也耐與她多說,便轉身繞過屏風進了屋,將與松子的話原原本本的回了,躬身立在一旁。
施旋新蹙眉不解的問:“母親,你可是要用她?”
三夫人隔著熱氣騰騰的水霧森然一笑:“雖然不能明著從施易青那個丑丫頭下手,不妨先繞開她,讓她自亂陣腳,看她與施云悠兩個,誰更蠢笨一些。”
自從施易青在老夫人孟氏面前弄出這么一場鬧劇出來,不到一天的時間,各色新衣就一股腦的塞進了凝謝堂,頗是受人矚目。施易青挑了其中最為鮮亮的一件撒花襖裙,摸了摸,能感覺就連到襖裙里面的棉絮都是厚厚實實,想來就算頃刻之間來到冬日,也是極其溫暖的。
關了房門,剪流與因修兩個喜笑顏開的摸了摸這件衣服,又去看了看那件衣服,喜不自禁的說道:“看來咱們小姐越發(fā)受到三夫人的重視呢?!?p> 施易青勾唇冷笑,端著杯熱茶倚在軟枕上,神色漠然的瞧著嘰嘰咋咋的兩個小丫頭比劃著。重視?想來如今那三夫人割了心頭肉,又失了一灘鮮血,如今記恨她還來不及,如何還能冰釋前嫌,重視自己這么一個庶出丫頭呢?
滿滿兩大箱子,四季的衣服按照布料價值有序的排列在眼前,施易青依著下巴暗自想到,那三夫人若果真是為了她好,何必如此大張旗鼓的送來這么多東西,豈不是遭人非議?
正想得出神,消失了一整天才出現的白芷推開虛掩的房門闖了進來,瞧見施易青依靠著軟枕坐著,便捧著一雙繡工極好的繡花鞋討好的說道:“小姐,奴婢瞧著您腳上那雙鞋子有些久了,又看府中大房三小姐有一雙繡著彩鳳的鞋子十分漂亮,便急忙趕著也替您繡了一雙,私心里想著,小姐穿上一定會比大房三小姐穿著好看的!您瞧一瞧,可是合心意?”
施易青垂眸看了眼白芷手中的鞋子,只見就連那繡鞋上面用的大紅緞面也是極好的,更遑論用金線勾勒出來的彩鳳栩栩如生,顯然是用過很大的心思的。
白芷小心翼翼的探究道:“小姐,您覺得還可以嗎?”
施易青當著她的面穿上了鞋子,旋即燦然一笑,毫不防備的說道:“果真是合了我的心意的。只是有些可惜,三姐姐的鞋子上有兩顆那么大的珍珠點綴,我卻沒有,看上去沒有三姐姐的值錢?!?p> 白芷聽見這話便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氣,瞧著施易青小女兒心態(tài)畢露,全不似前些日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無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連忙蹲下身子幫她整理好鞋子兩旁串上的主子,隨即狀似無意的說道:“咱們府中的丫環(huán)現在可都說,咱們三房的四小姐比其他兩房的少夫人小姐都好看,就連三房的二小姐跟五小姐都不不過呢?!?p> 還知道避開被整個施家封為掌上明珠的施旋新,這丫頭倒還不傻,知道些分寸。
施易青只做未曾聽見,仔細瞧著著自己的鞋子,興致勃勃的要剪流因修拿了衣服比量,看看哪件衣服比較搭配,雀躍的神情分明就是一個好未曾長大的孩子。
搶著上前伺候的白芷得了空又說:“奴婢進府的時候晚,曾聽好些媽媽嬤嬤說起過,說咱們四小姐跟蕭姨娘長得仿若,更是神似前面那位三夫人呢!”話音剛落,她裝出一副知道自己多了嘴,甚是懊悔的樣子住了口,垂下頭立在一旁。
施易青依舊不曾理會,只與剪流因修兩個人說話調笑,拿著三夫人送來的華美衣服立在光可鑒人的銅鏡前,轉眸瞧著銅鏡里偷偷拿眼覷著她的白芷,凝眉說道:“多謝你的鞋子,很漂亮,我很喜歡?!?p> 原本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白芷聽見這話下意識的抬起垂下的眼睛,仔細探究了施易青臉上淡然的笑容,不曾露出過生氣的樣子,頓時松了一口氣,閃爍著眼眸湊上前來,佯裝不經意的又說:“小姐若是喜歡,奴婢以后天天給您做。哎,奴婢說一句僭越的話,小姐您實在是太可憐了,孤身在外多年,就連一雙像樣的鞋子都沒有,就算徐嬤嬤如何的好,也終歸不是自己的親娘。像是咱們三房這邊的二小姐跟五小姐,雖是不受到咱們老爺的待見,可是人家有親生母親的照拂,日子不知道好過多少呢!”
說到這里,白芷瞧著施易青依舊沒有什么反應,一抹不安爬上了她的心尖,剛要退卻,又想到三夫人的給的東西,下意識咬了咬嘴唇,不管不顧的說出一句話來:“奴婢聽人說,蕭姨娘近來身子越發(fā)的不好,像來應該是思念小姐所致。”
最是耐不住的因修捧著一件斗篷冷笑連連,立在施易青身后說道:“我倒是不知道白芷姐姐什么時候能夠當小姐的家了,連小姐的家事都要管上一管。”
白芷蹙眉回視著因修,臉色禁不住的白了白,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她的話,卻又礙著施易青的面兒,不肯與之爭吵留下不好的印象,便勉強僵笑著說道:“因修妹妹果真是牙尖嘴利,能言善辯呢?!?p> 因修被譏諷的紅了臉色,待要上前與之叫嚷,卻被神色寬容的剪流攔住,注意到施易青眼眸里深藏的一抹陰沉,下意識的住了嘴,憤憤不平的將斗篷收了起來,氣性很大的拉開房門闖了出去。
施易青側過臉轉眸望向剪流,微不可查的擺了擺下巴,將剪流也遣出屋去,等著聽白芷還有什么話好說。
白芷注意到剪流看似急促實則平穩(wěn)離開的步伐,心下有些狐疑,卻想著眼前這種情況最是深得她意,故意忽略掉心中越發(fā)擴大的不安,急忙湊上前去伺候著說道:“難為小姐這么好的性子,倒是讓因修這個暴脾氣的壞了規(guī)矩?!?p> 施易青一反之前的含笑沉默,轉動視線透過面前的銅鏡凝眉直視身后的白芷,緩聲說道:“按照你的規(guī)矩,你會把因修怎么樣???”
“奴婢是施家的人,守得是施家的規(guī)矩,按照施家的門規(guī),因修這樣不知輕重的,至少要打夠十個板子才算了事呢?!卑总频芍浑p天真無邪的大眼睛仔細建議著。
施易青側了側腦袋,抬手摸了摸有些凌亂的鬢角,不甚在意的應道:“是嗎?”
白芷頓了頓系著紐扣的手指,狀似無意的說道:“我經常聽府中的老媽媽說,蕭姨娘當年是前面夫人的陪嫁,受過銀山縣主多年的教養(yǎng)熏陶,最是守禮數的,還曾經被老夫人指派給咱們府中遠嫁的那位大小姐做教習嬤嬤呢?!?p> 施易青停了手上的動作,直愣愣的瞅著鏡子里的自己,微微出了會兒神,待反應過來后,側過身子似笑非笑的望著白芷,淡然說道:“沒想到你從老媽媽那里知道的還挺多,就連大小姐的事情都知道?!?p> 有多久沒有聽到過三房大小姐施旋拂的名字了?施易青避開白芷的視線微微一笑,笑容里鋪滿了苦澀的笑容。
在她前世短短幾年的青春里,施旋拂宛若天邊遙不可及的一抹恒星,散發(fā)著清冷的光輝俯視著渺小卑微的她,即便那時候的施易青已經記不得施旋拂到底長了個什么樣子,她笑起來是不是有徐嬤嬤說的那個酒窩,即使到了后來,她幫助李熾成為皇上,自己封后之時,施旋拂也是不曾出現過,連一句或是問候或是恭喜的話都不曾被人帶來送給她。
一轉身,時光荏苒,施易青早已想不起關于施旋拂的點點滴滴,如今在這樣的一個下午,倒是被旁人提及,而這個旁人,卻是白芷,是那恨不得施旋拂這個名字從不曾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三夫人楊氏身邊的人。自白芷捧來繡鞋討好,到話里話外說的都是蕭姨娘,最后再若有似無的提點一下大小姐施旋拂的名字收尾,這個白芷到底想要做些什么?絕對不止只是來刺激她這么簡單!
這樣想著,施易青的心頭慢慢升騰起一抹冷笑,眉眼和善的透過銅鏡望了白芷一眼,垂眸若有所思的擺弄著手腕上的玉鐲。既然人家都已經下好了套,只等著她往里面鉆去,她何不順從那人的意思踩上一踩,看看到底是誰比較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