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嬤嬤驚愕的瞪大了眼睛,失聲說道:“那個、那個瘋婆娘……不,小姐,我的小姐啊,你怎么能夠輕易斷言楊氏要害了蕭姨娘?”
施易青焦躁不安的步下軟榻,眺望遠(yuǎn)方的目光一片陰暗:“嬤嬤有所不知,剛才白芷來我這里說了好些話,句句都往蕭姨娘跟大姐身上靠,若不是楊氏有意讓她引我去,我實在想不通白芷為何如此費(fèi)盡心機(jī)。原本我只當(dāng)那個惡婦見不得老夫人寵信我,想要借著我娘生病的事情來壓制我?guī)兹?,好讓她處處占得上風(fēng)?!?p> 她側(cè)過身子凝眸望向徐嬤嬤,冷聲說道:“如今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是覺得她的目的不會如此簡單,若我是她,這種程度的打壓警告實在是太不值當(dāng),不如借此機(jī)會一舉將所有的障礙鏟除?!?p> 徐嬤嬤勉強(qiáng)壓制住顫抖的手掌,失了主意慌神說道:“難不成、難不成……難不成楊氏要借著這個辦法除掉蕭姨娘,還讓你背著這個黑鍋?可是、可是沒有道理的啊,蕭姨娘是你的生母,但凡是個人往深處想,殺害蕭姨娘的人,斷然也不會是她的親生女兒啊!”
施易青勾唇獰笑一聲,陰沉的說道:“嬤嬤不是忘記了,我可是連慧心師太都說是煞星的人,一個二月出生的不詳之身,照這個推理下來,克父克母都是有可能的!蕭姨娘死了,你覺得父親會不會對我有所戒備,從而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再次將我流放出京?或者說,直接將我囚禁至死?!?p> “不會的、不會的……”
施易青慘然笑道:“嬤嬤,你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又何必在我面前試圖來寬慰我呢?”
施敬然是個什么樣的人,她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施易青垂下眼睫遮擋住眼眸里的兇光,既然人家都已經(jīng)欺負(fù)上門來了,她如何能夠避而不戰(zhàn),任由人拿捏呢?
待屋外紛雜吵嚷的聲音驚醒一室寧靜的時候,近在手邊伺候的剪流已經(jīng)將蠟燭點燃,施易青緩張眼眸順著視線望去,在滿是昏黃的燭光中映出一張稍顯慌亂的臉,還不待她勾唇淺笑安撫她,面前的俏麗女子已然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心境。
剪流正伺候著施易青披上外衣,緊閉的房門便被人砸了開,慌亂的腳步繞開矮腳屏風(fēng)直愣愣的闖了進(jìn)來,她反應(yīng)迅速的擋在施易青面前沉聲呵斥道:“放肆!這里是四小姐的住所,豈容你們?nèi)绱嗣ё?!?p> 當(dāng)前闖進(jìn)來的是在三夫人楊氏面前新晉得臉的單嬤嬤,臃腫的身材裹在一條艷俗無比的花裙子下,立在描畫著駿馬屏風(fēng)前,顯得格格不入:“喲,原來是四小姐啊,實在是對不住了,事出有因,還望小姐海涵才是?!?p> 剪流沉著臉色冷哼一聲:“狗奴才,私闖小姐寢室已然是大罪,見到小姐不行禮,還敢用如此放肆言語,我倒是要問你一句,是誰借給你的狗蛋,讓你敢如此膽大妄為?!”
那單嬤嬤被剪流驀然釋放的氣勢驚了一瞬,剛要反駁說話,就聽見門口一聲嬌斥,轉(zhuǎn)身瞧見來人,立馬換過一張嘴臉:“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竹息姑娘。夜深了,竹息姑娘怎地還沒有休息?”
著一身素衣的竹息越過眾人,穩(wěn)步立在單嬤嬤面前,冷著臉色說道:“單嬤嬤帶人如此的橫沖直撞,都已經(jīng)驚到了老夫人,你卻還有臉來問我為什么沒有休息?我來問你,你可知道擅闖小姐閨房,甚至一度驚到了老夫人,按照府中門規(guī),可是要受到什么樣的刑罰嗎?”
單嬤嬤的臉色乍青乍紫,勉強(qiáng)撐著笑容說道:“我、我也是遵照夫人的指使,前來搜尋賊人的,實在不是有心驚擾到老夫人的。竹息姑娘,還望竹息姑娘能夠在老夫人面前替我求求情,饒了我這一次吧!”
竹息側(cè)身望向施易青,面帶不悅的說道:“單嬤嬤當(dāng)真是老糊涂了不成?你私闖老夫人院落,可是不光驚到了老夫人,四小姐這筆賬如何算呢?”
單嬤嬤因是在三夫人身邊伺候,又是新晉上來的心腹,往??偸乔撇簧吓匀耍缃窀俏丛鴮⑹┮浊喾旁谘劾镞^,在她想來,一個二月出生的煞星、還是不受到重視的庶女,就連一個有頭有臉的丫環(huán)都不如,也不值得她上前去巴結(jié)討好。她有心插科打諢著過去,只是念著竹息到底是老夫人身邊的人,竹息的意思許就是老夫人的意思,不好唐突拂逆,連忙俯身彎腰行了個不尷不尬的禮數(shù)。
“奴婢莽撞,還望四小姐海涵?!?p> 竹息注意到施易青微蹙著眉頭側(cè)過臉去,有意討好,便故意冷笑一聲:“但憑單嬤嬤這么一句話,就想要四小姐寬宏大量,實在是不好吧?若是單嬤嬤當(dāng)真誠心,就該說出到底為何如此行事才對?,F(xiàn)在不是你不說,或是隨便找了個理由就可以敷衍過去的!想來我今夜也是難以成眠的,不如咱們現(xiàn)在就去找三夫人問個清楚明白,也順道瞧瞧三夫人是如何管教奴才的!”
單嬤嬤這才慌了神,忙又彎下了腰拜服著說道:“竹息姑娘,竹息姑娘!今天我確實是莽撞了,只是三老爺有命,讓奴婢帶著四小姐回去,奴婢尋了凝謝堂跟好幾處地方都沒有發(fā)現(xiàn)四小姐,得到消息說是在老夫人這邊,就急急忙忙趕了過來,未曾想得周全,就冒冒失失大的闖了進(jìn)來,實在是該死!”
竹息微微一愣,蹙眉問道:“三老爺?這大半夜的,三老爺喚四小姐做什么?現(xiàn)在各處都已經(jīng)閉門落鎖,加之夜路不好走,你回稟三老爺,就說四小姐在老夫人這里,若是有事,明日再說也不遲!”
單嬤嬤搓著手掌干笑道:“竹息姑娘,若是旁的事情,按照您的面子,還有咱們的交情,我即便是頂著被三老爺責(zé)罰,三夫人責(zé)罵的風(fēng)險,也斷然不會輕易拂逆了您的意思。只是今日實在是不成,三老爺氣的臉色都發(fā)黑了,在三夫人的棠梨院里大發(fā)雷霆,非要找到四小姐不可!”
她頓了頓,疾步上前走了兩步,對著施易青恭恭敬敬的彎腰垂手說道:“四小姐最是心慈仁善,想來也不會愿意見到咱們做奴婢的為難,還盼著四小姐能夠跟著奴婢走這么一趟?!?p> 藏在剪流身后的施易青轉(zhuǎn)眸望向一旁疑惑不安的竹息,抬起衣袖遮住嘴角邊一抹冷然笑意,柔聲說道:“既然是父親找我,單嬤嬤大可不必如此興師動眾,驚擾了祖母,更是害的春暉堂如此不安。嬤嬤做事莽撞,與母親的穩(wěn)重實在不符,還望嬤嬤謹(jǐn)記母親教誨,下回千萬不要如此了?!?p> 由著剪流將大紅緞面的披風(fēng)圍在肩上,施易青一副溫順恭良的樣子隨著單嬤嬤行到了燈火通明的棠梨院正屋。
施易青身姿裊娜的穩(wěn)步繞過屏風(fēng),溫順的俯身行禮:“青兒請父親、母親安?!?p> 端坐上方的施敬然著一襲白色單衣,瞧見是施易青,還未開口說話便是冷冷一笑,哼道:“你可千萬別請我的安,我可是怕的要命!”
施易青怔然的抬起頭瞧向施敬然,霎時間紅了眼眶,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父親、父親為何如此說?”
立在施敬然身邊伺候的施云悠分明是在幸災(zāi)樂禍,說出來的話卻含了擔(dān)憂悲傷:“四姐,你還是趕緊跪下祈求父親的原諒吧?!?p> 施易青微微垂下似含了無數(shù)委屈的臉龐,嗓音里明顯存著壓抑的哽咽:“青兒不知何處惹得父親如此生氣,還望父親明示?!?p> 怒氣沖天的施敬然豎著劍眉,指著施易青大聲叫罵:“你做的好事,現(xiàn)在還敢來問我為什么!我真是后悔,怎么會生下你這么個孽種!我更加后悔讓你回來,還不如讓你在外面自生自滅的干凈!”
側(cè)身坐在羅漢榻上的三夫人楊氏揪著手帕疾步行到施易青面前,一副標(biāo)準(zhǔn)良妻慈母的樣子說道:“易青啊,你還是先跪下給你父親請罪吧,別再激怒你父親了!”
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施易青抬著淚流滿面的臉頰說道:“青兒當(dāng)真不知到底是做錯了什么事情,使得父親如此生氣,更加不明為何要跪下求饒。母親,您是最疼青兒的了,今日就讓青兒死個明白,到底是發(fā)生些什么事情了,好不好?”
三夫人楊氏為難著瞧了眼施敬然,沉聲悲痛的對施易青說道:“青兒啊,你也知道,母親一直都拿你當(dāng)做親生女兒一般的疼愛,在我心中,你跟新兒悠兒都是一樣的。母親知道,你這個孩子孝順,心中惦念著你生母也無可厚非,可是你也該知道,蕭姨娘病重,你父親早就不許人隨意探望,也不知道你是聽了誰的攛掇,竟然敢趁著各院門落鎖,冒然去瞧蕭姨娘,害的現(xiàn)在蕭姨娘病重,生死未卜,真是作孽?。 闭f完,竟然偽善的念了一句佛號。
施易青任由新淚覆蓋在久痕上,面容布滿了悲痛:“母親,您、您是說,蕭姨娘現(xiàn)在生死未卜?她在哪兒?母親,還求母親帶我去見她最后一面吧!”
端坐在上的施敬然忿然起身,大踏步的沖上前來抬手一巴掌就扇在施易青的面頰上,大聲怒斥道:“蕭姨娘已經(jīng)被你害的生死未卜了,你現(xiàn)在居然還有臉要去見她!你是要存了新害她的,是不是?”
三夫人楊氏驚叫了一聲,裝模做樣的要上前去攔,慌張的勸道:“老爺,老爺啊,青兒不是故意的!老爺啊,這不是青兒的錯,她命中帶煞克父克母,這也不是她能夠控制的了的啊!”
一屋子的人都來攔著施敬然,更有施旋新仗著自己素來被施敬然寵愛,冒冒然湊到近旁,順著三夫人的話明里暗里的說:“是啊,父親,想來四妹也不是故意的,畢竟是思母心切,忘記顧念蕭姨娘的身體情況,才會如此的?。 ?p> 正吵嚷著,只見到高總管面色蒼白的湊到施敬然身邊,欲言又止的瞧向下方的施易青,猶豫的說道:“老爺,您下個月要送給老夫人做賀禮的仙鶴,被人發(fā)現(xiàn)僵死在蕭姨娘院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