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易青自請前去法華寺的消息不出半天就在府中流傳開來,等到徐嬤嬤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屋子里的剪流、因修并莫芫等人已經(jīng)在忙活著給她收拾東西。
徐嬤嬤急急忙忙趕到施易青的身邊,說道:“小姐,我的小姐啊,你這是干什么啊?咱們好不容易回到施家,你怎么還往外走?。俊?p> 施易青瞧著徐嬤嬤急的滿頭是汗,笑持著巾帕給她擦了擦額角,說道:“我的嬤嬤,我的好嬤嬤,我自有我的安排吩咐,你就不要再擔心我了,好不好?”
“小姐,可你這么一走了,蕭姨娘怎么辦?”
施易青收了巾帕,持著筆繼續(xù)謄寫著經(jīng)文,說道:“我已經(jīng)拜托祖母,想來府中沒有人敢在祖母的眼皮子底下招惹我娘的。”
她頓了頓,瞧著徐嬤嬤緩聲說道:“嬤嬤你也趕緊收拾一下吧,明日一早咱們拜別過祖母、父親跟母親就可以離開了?!?p> 徐嬤嬤急的滿頭是汗,可瞧著施易青一臉淡然的樣子,心下有意冒犯,卻礙著屋里人來人往的,不好當面頂撞,瞧著如今已然成為定居,只能自己著急上火的出了屋子,繞上游廊,往自己的房間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施易青按照規(guī)矩,前去春暉堂給老夫人拜別,被眼含熱淚的老夫人拉著手,說道:“丫頭啊,雖然說悠兒的事情跟你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你這一趟出去的甚是冤枉,可出去修心養(yǎng)性兩天,也是好的。你放心,等過些日子我便讓你回來,斷然不會讓你再受苦的了?!?p> 施易青含笑應了下來,出了春暉堂,便往棠梨院去了,等著施敬然穿戴好了,俯身拜過:“父親、母親,女兒不能時時刻刻在二老的膝下伺候,還望父親、母親能夠珍重,勿以為念?!?p> 施敬然瞧著施易青一身蜜合色的長裙,長得越發(fā)出挑,心下感嘆著說道:“青兒啊,早去早回,不要讓你祖母掛念?!?p> 三夫人楊氏擺著慈母的架勢拉著施易青的手嘮嘮叨叨說了好多的話,持著巾帕又去擦著眼淚,磨磨蹭蹭的瞧著外面的天色正了正,像是過了吃早飯的時候,這才在施敬然不耐的神色中讓施易青自角門離開,出了府去。
早有馬車候在門口,隨行的徐嬤嬤跟莫芫攙扶著施易青進了馬車,剪流并因修上了后面那一輛,負責看管著包裹,一行人慢悠悠的往城外的法華寺去了。
徐嬤嬤礙著莫芫是老夫人賞賜的,并不交心,便神色復雜的懷揣著話,神色飄忽的隨著馬隊行到法華寺去。
法華寺是京城第一大寺,本是個和尚廟,可因為近來在京城落發(fā)的女尼過多,建立的庵廟又不是那么的安全,便有女尼想盡辦法在法華寺邊上修建庵廟,尋思著讓法華寺幫忙看護門庭。
一次皇上游行,無意之中闖進了一間庵廟,嚇得那些女尼們四處奔逃,引來了法華寺的高僧們打人,這件事情被傳揚開來,都當做是皇上的風流韻事來說。若是換了一個皇上,估摸連將法華寺連根拔起都有可能,可是當今皇上卻是個開朗的性子,想著城外女尼確實是不安全,便做主擴建法華寺,連同那些庵廟女尼,一同納入法華寺的范圍之內(nèi),成為法華寺僧人。
等到施易青趕到法華寺的時候,天邊的日頭已然西斜,早有迎客僧列成兩隊前來迎接,簇擁著施易青往寺廟后面的一處獨門獨院去了。
施易青瞧著眾多僧人那一臉的鄭重其事,便知曉應當是老夫人特特打過招呼的,施老夫人是當朝一品誥命夫人,就連那些皇室中人也是要給她三分薄面的,看人下菜碟兒的法華寺主持如何能夠不高看施易青一眼?
徐嬤嬤瞧著新開辟出來的院子清新淡雅,當真是個精心休息的好去處,便點了點頭,算是滿意的說道:“這里倒還真是不錯呢?!奔袅鞲蛐迌蓚€人聽見這話,也是一臉的贊同,滿是欣喜的四處瞧瞧。
莫芫畢竟是隨在老夫人身邊伺候多年的,早就見過許多場面,面色如常的抱著施易青的東西進了屋子,將施易青的東西擺好,將法華寺的東西撤換下來。
徐嬤嬤瞧著莫芫進去伺候了,忙湊到施易青的身邊說道:“我的小姐啊,你既然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到這里來了,想來你應該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為什么非要從施家出來了吧?”
施易青微微詫然的瞧了眼徐嬤嬤,勾唇淺笑:“嬤嬤怎么覺得我是有目的的?難不成,在你眼中,我竟然是個玩弄手段的小姐?”
“我的好小姐,你就別在我這里藏著掖著的了?我還不了解你的性子,若不是必要,你如何能夠?qū)⒃捳f的那么死。說吧,到底是為了什么?”
施易青含笑的眸子閃過一絲滿意:“嬤嬤這般無條件的相信我,倒是叫青兒欣喜若狂呢。罷了,反正這件事情跟你也是有關(guān)系的,告訴你又有何妨?”
她謹慎的瞧了瞧正在里間伺候的三個丫頭,輕聲說道:“我聽到消息,說是前方戰(zhàn)報大捷,若是不出意外,我那從未說過一句話的大哥就要回來了,你說,我該不該有所準備?”
徐嬤嬤驚詫的低聲叫道:“你是說……大少爺要回來了?確實,那你確實應該從施家出來的。三夫人現(xiàn)在是恨你入骨,三小姐更是咬牙切齒的想要你的性命,若是大少爺此時回來,怕只怕連老夫人都不會在你這邊了?,F(xiàn)在出來也好,能安靜一天是一天?!?p> 施易青望向一臉擔憂的徐嬤嬤,垂眸笑道:“嬤嬤,我不是因為要躲避才來到法華寺的,我是為了能夠阻止他,才來這里的。你說的不錯,若是大少爺此時回轉(zhuǎn)京城,只怕是三夫人的臂膀,你我就更難以生存了,咱們現(xiàn)如今既然已經(jīng)得罪了三夫人并三小姐,那咱們現(xiàn)如今一味的躲避,人家才不會放過你的?!?p> 她頓了頓,再抬眸的時候,眸底一片陰冷:“所以,我的做法是,不如先主動攻擊,讓他們潰不成軍,妨礙不到我才最好。嬤嬤,你這兩天讓忠叔到我這里來一趟,記住,要保密,就算是因修跟剪流她們兩個,也都不要告訴?!?p> “小姐是信不過她們?”
“不是信不過,只是覺得這種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笔┮浊噢D(zhuǎn)動復雜的眸色望向正在里間忙活的那三個人,緩聲說道,“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有些人還是不要知道的好?!?p> 天色不早了,有小尼姑端著寺里沒有一點油水的飯菜走了進來,因修尋到立身站在梧桐樹下的施易青,笑著說道:“小姐,屋里面都收拾好了,飯菜也到了,您該用膳了?!?p> 施易青笑了笑,領(lǐng)著徐嬤嬤進了屋子,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便坐在桌子前,瞧著立身在一旁伺候的剪流等人,忙說道:“咱們這是在外面,又不是在府中,不用這么多禮數(shù)的,都坐下吧,咱們一起吃,還能夠熱鬧些?!?p> 徐嬤嬤聽見這話,瞧見他們?nèi)齻€人拘禁的樣子,便知道施易青這是有意要賣個好給她們,便拉著手邊的莫芫率先坐了下來,說道:“這里雖然還有主仆之分,可咱們出了施家,這些虛禮不要也罷,咱們莫要辜負了小姐的美意,以后大家坐在一起吃飯吧?!?p> 剪流跟因修聽見徐嬤嬤也是贊同的,便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也不敢坐實,只能搭著邊兒,十分不好受著。
施易青瞧著她們正襟危坐的樣子,只做沒有瞧見,自顧自的端起了飯菜便吃了起來。雖然全是素食,一點油性都不曾見到過,可較之靜心禪院的伙食,當真是不錯的了,故而她與徐嬤嬤兩個人吃的很香,至少跟沒有吃過如此飯菜的莫芫等人比較起來。
莫芫是府中家生子,父母在老夫人面前很是吃得開,算是府中的半個主子,自幼便是沒吃過什么苦頭的,更別說是面對如此難以下咽的飯菜了。她微微蹙了蹙眉頭,偷偷拿眼睛去瞧施易青,詫然發(fā)現(xiàn)她吃的很香,而對面坐著的因修跟剪流也是一臉驚詫的瞧著施易青,心下越發(fā)狐疑著。
施易青捧著飯碗悠悠嘆了一口氣,緩聲說道:“莫芫,你是不是覺得這飯菜太過難吃,太過清淡沒有滋味了?”
直接了當?shù)恼f出她心窩里的話,莫芫臉上有些掛不得的笑了笑,承認的說道:“小姐,要不,奴婢下廚,給您弄點好吃的來吧?!?p> “佛門圣地,莫說是魚肉,就是連半點油星都是不能見到的,那是對佛祖不尊重?!笔┮浊嗌裆坏恼f道,“想來你們雖是在旁人身邊伺候,卻都是出身大戶人家的,吃穿不愁,較之那些小門小戶的女子,更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了。我自幼在外流蕩,別說是這等素食,若是餓的極了,就連路邊的野草都是吃的,這些又算的了什么?!?p> 坐在下首的徐嬤嬤含笑說道:“快吃吧,你們要是不趕緊吃的話,只怕這些菜都叫小姐吃的光光了。”
莫芫等人只好硬著頭皮多吃些白米飯,沒滋沒味的混過了這頓飯,囫圇吞棗的鬧了個肚兒飽,又聊了一些笑話,氣氛這才漸漸好了些。想來是出了施家,沒有了禮儀規(guī)矩的束縛,女孩們的性子漸漸開朗了起來,嘰嘰咋咋的說個不停,徐嬤嬤也只是含笑立在一旁瞧著,也不上前制止,任由她們胡鬧去。
待到晚上,萬籟寂靜了下來,有銀亮的月光自窗欞處傾灑在地上,施易青翻來覆去睡不著,便干脆坐起身來,披著衣服行到外間,正抱著肩膀賞月之時,隱約聽見有玉簫的嗚咽聲傳來,霎是好聽,一時間勾的她心緒千回百轉(zhuǎn),下意識的順著那聲音出了院門,尋了過去。